蒋以觉在他醒来后的第二天,便因急事不得不离开医院。
徐牧每日盯着天花板上的风扇,盯着它开始转,盯着它急速地转,盯着它慢慢停止。无数个分分秒秒,这样度过。
中午,护工进来送饭,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
“蒋先生今天来不了,让我说一声。”
昨天这个护工说的也是这句话,可徐牧并不关心蒋以觉到底来还是不来。
护工坐在徐牧床边,打开保温饭盒,舀了一勺脆萝卜碎进稀饭里搅拌,说:“蒋先生原先在这里守了你两天,那两天他不吃饭也不睡觉,医生怎么劝都不听。你这个病需要细胞移植,还是他移植给你的。”她去瞟徐牧的表情,指望能瞧见徐牧脸上出现哪怕一星半点的感动。
但徐牧依然面容死寂,一声不响。
护工“唉”了一声,摇摇头,没再讲话,默默地喂徐牧吃饭。
喂徐牧吃完饭,护工将徐牧搬到轮椅上,推着轮椅来窗户前。
“医生说你得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
可以听点音乐放松心情。”护工手里转着一个手工摩天轮说,“今天手机没电了,这是我侄子送我的音乐摩天轮,随便听一听。”
护工松开手,摩天轮慢悠悠转起,清澈透亮的音乐缓慢地从摩天轮音乐盒里爬出来。
这是一段忧伤的旋律,每一个音符,都在诉说着哀伤而婉转的故事。
窗外繁密的云絮倒影,透过玻璃映在徐牧白如薄纸、挂着几道丑陋伤疤的脸上。远处江岸边有人在玩烟火,一道银色光芒飞过天际,炸出白色烟花。接着,几片树叶从云端掉下来,飘扬在空中,被风吹远。
前世的很多很多年前,徐牧刚上大学时,看过佛瑞德·布鲁克一篇软件工程类的论文,叫《没有银弹》。他如今突然想起这个标题。
在西方传说中,有一种叫狼人的可怕怪物,它们会从普通人突然变身成恐怖怪兽,那时人们总尝试找到一种能奇迹般将狼人一击毙命的银弹。但在现实里,面对一切困难的终杀性武器,并不存在。
没有银弹可以一下击败眼前密布的荆棘野兽,让眼前所有的不堪瞬间变好。没有任何的方法,能让曾鲜艳美好,却早已腐烂的花朵突然复活。尽管伤口用细线紧密缝合,也不可能会一夕痊愈,纵然痊愈,也无法彻底消除它留下的疤。
倘若尝试去找这种“一蹴而就”的方法,只会让所有情况变得更恶劣。
只会让深陷其中的两个人,两败俱伤,不再复原。
作者有话说:
puter》也转载了这篇文章,他们用了几张《伦敦狼人》之类的电影剧照来当作说明,还加上了一段〈终结狼人〉的附注,用来引出非银弹则不能成功的(现代)传说。该论述中强调由于软件的复杂性本质,而使真正的银弹并不存在;所谓的没有银弹是指没有任何一项技术或方法可使软件工程的生产力在十年内提高十倍。
第42章 你不要走
一个月后,徐牧伤口大部分脱痂痊愈,大抵能够下床行动。
蒋以觉这两天有来医院瞧他。
可以看得出,蒋以觉气色很不好,瘦了一大圈,走进病房强撑出健康的气态,但正常人稍细心一点,就能看出他硬是藏掖着的“虚弱”。
医生早嘱咐过蒋以觉,做完细胞移植手术后要好好休养,细心调理,不然恢复得慢不说,肯定会落下病根。蒋以觉不听,在徐牧病床前守两天已是大伤,过后又坚持离院忙活外边的事,拖着病体,昼夜颠倒,寝食错乱。他这病态般的自虐,让现在的他气色看起来大不如前。要不是原先身体底子强健,现在恐怕已垮在病榻上。
然而这些早不在徐牧的关心范围内。
徐牧静坐在窗前,远望窗外的风景。蒋以觉搬过一张椅子,坐在他身旁,浅笑着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徐牧一动不动,一字不言,视线只聚焦在那山那云,不曾挪开半分。
“我让人从日本带回了些苹果,医生说多吃水果对皮肤的恢复比较好。”蒋以觉从他提出来的那袋苹果里拿出一颗,“我削给你吃。”
他拿来水果刀,将苹果皮慢慢削出一个圈,削进垃圾桶里。
“照顾你的护工,你感觉还可以吗?要是不喜欢,可以换一个。”
不管蒋以觉跟徐牧说什么,徐牧都不会回应。他彻底把蒋以觉当成空气。
“如果你觉得可以,我再给她加点工资,让她一天多待些时候,有空带你下去散散步。”可即便被当成空气,蒋以觉依然和颜悦色地与徐牧说话,哪怕是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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