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文骥苦笑:“哎,哎,我没可没这意思。”
“就算唱不了,做功打戏也不能太坏。”于涵不悦地将茶杯一放,“甭管是唱戏还是演戏,都是要你这个人将东西演出来。不学东西进去,怎么演出来。”
两人相识多年,一来一往顶嘴,瞧着还挺有意思。可惜游文骥有求于人,气势上短了一截,略败下风。
问了谢知几句基本情况,于涵嗯了声,看不出心思:“你们这剧本里有两出戏,一场是《牡丹亭》里的,一场是《长生殿》里的,游园惊梦这一出唱的人太多,想要出彩可不容易。”
谢知说:“我可以练。”
“不到两个月时间,看你悟性。”
两人一问一答,对话简单明晰,游文骥眼巴巴地插不上话,瞅着空隙,可算能张嘴了:“剧组里请了几个会唱的,其他的都不会,明儿打包给你送去啊。”
于涵哼了声:“净给我找事。”
这回换谢知看他们俩说话,眼底浮起点笑意。
谈完了服务员上菜,吃午饭时,于涵又想起什么似的:“听老游说,你家里有小孩儿?”
谢知面不改色:“是。”
“有保姆吗?”
“小孩儿怕生。”
“多大了?”
“……八九岁。”
于涵想了想:“成,以后你九点来剧院,四点回去,多陪陪孩子。”
谢知咂摸到于老师的一番好意,欲言又止,想到家里那孩子就有点头疼。
吃完饭,谢知送两位老师先上了车,才下车库开车回家。黎葭路子广人脉多,听说了游导找谢知合作的消息,紧张得立刻打电话来确认。
剧组还没官宣,考虑到保密原则,谢知就没告诉黎葭,见他自个儿打听出来了,便应了:“是真的。”
他开出来的还是裴衔意那辆黑色宾利,把电话接到蓝牙耳机上,找出副墨镜戴上。
“是那部吗?”黎葭问得小心翼翼。
谢知掌着方向盘,沉默了下:“那部暂时接不了。”
内心的恐惧来源于自杀那天发生的事,但他记不清那天发生了什么。每每想起,只有杂乱交织、碎片化的画面与声音。
要解心结,首先要知道缘由。
新闻上说得很清楚。
郊区百花公寓,B栋,一单元1702号房间。
一家三口集体自杀,救活一个,死了两个……还死了条狗。
红灯过了,后面的车喇叭摁个不停,嘟嘟嘟连成一片的声音暴躁又刺耳。谢知回神,在骂骂咧咧声里重新启动车子,对黎葭说:“放心。”
黎葭才不放心。
谢知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快到家时,终于挂了电话。
黎葭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比谁都细心。
向来雪中送炭少,当初谢家出事后,本就关系浅的亲戚纷纷撇开脸,旁人更是避之不及。谢知被抢救回来,住了几个月的院,闻讯而来的只有黎葭。
谢知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宠着,精细娇惯着养大,没什么独立生活的技能。起初他想当钢琴家教,无意间碰到钢琴,浑身冒冷汗,呼吸急促,手指发抖,控制不住的各种反应。
于是他再也没弹过钢琴。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满身骄傲被打碎,咬牙找了很多份工作,面对巨额债务,依旧只是杯水车薪。
黎葭犹豫了很久,才建议他进娱乐圈,只要能火,来钱就快。
可是娱乐圈不是那么好混的。
真想来钱快,办法很多,只是谢知还有仅存的自尊心,不愿意。
他剩一把硬骨头,淋着雨狼狈不堪时,裴衔意从天而降,帮他还清了债务,约定三年内偿还。
自尊心得到了点维护,只是满身破碎的骄傲太扎人,很长一段时间,谢知都很十分敏感,精神紧绷,系在弦上,直到协议的婚姻结束,才彻底得到自由。
有借有还,互利互惠,等协议结束,谁也不欠谁。
最好不过了。
到家把车停好,谢知拎着车钥匙进门,换了鞋往客厅走,抬眼就看到穿着正装一丝不苟的宋助理。
桌上摊着堆文件,裴衔意正襟危坐,眉头微拧着,目光认真,甚至没注意到谢知回来了。
乍一看像个正常人。
宋淡瞅着老板,道:“为养老父,八岁幼子呕心沥血。”
“……”
裴衔意耳尖一动,转过头来,露出笑意:“长官。”
外面太热,谢知的额发微微汗湿,冲着文件扬扬下巴:“继续你的。”
裴衔意噢了声,低头签了个名,拿起下一份。
宋淡一脸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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