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y,该走了!」
罐子在阶梯上大声唤他,朝这里看了一眼。
习齐不得不从位置上起身时,纪宜拉住了他:「有什麽问题的话,记得来找我,知道吗?记得我给你的电话吧?」他看著他说。
习齐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朝罐子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走去,走进他的怀抱里。纪宜又叫住了他,「习齐。」
他看著习齐微微发颤的肩头。担忧的模样,让习齐想起了那天的肖桓:「你……凡事要看开一点,知道吗?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麽,你也不肯让我知道,但是……凡事都会有转机的,不要放弃希望。」
习齐什麽话也没有说,只是尾随著罐子,静静走出了表演厅。
那天晚上,罐子和习齐都没有睡,习齐惊醒的时候,发觉罐子不在身边。
他惊慌地跑出了房间,却发现罐子人在门口,正在穿防风外套。
「睡不著吗?」
他对著茫然的他一笑,对他伸出了手,「那就来吧,一起走。」
习齐没有问他「去哪里」,对现在的他而言,是在这里也好、那里也好,甚至不在这世上也好,都已没有差别了。
他任由罐子拉著,上了那台重型机车,沿路飙车出了市区,街上的路灯像流星般,在习齐的身後流逝,宛如城市里逝去的、无数灿烂的灵魂。
习齐慢慢认出这条路。那是他排演失意的那一天,罐子带他去Tin&Bitch的那条路,出了市区,就是绵长的海岸线。深夜的大海,看起来和白昼大不不同,那麽悠远、宁静,黑漆漆的没有尽头,吸引著人投向他的怀抱。
罐子在一处海岸线上停了下来,习齐顺著他的视线看去,看见的却是一片像残垣般的事物,好像被大火烧过,满地的焦黑。罐子感慨地插著腰,「罐子和婊子,现在变成这样了。」
第54章
习齐吓了一跳,从那天之後,他就一直记著这间酒吧,而那声响彻天际的「我们在这里」,到现在都还回荡在他耳际。之後虽然一直没时间去注意,但习齐总想著终有一天,自己还要再来一次这里。
「因为本来就是非法占地,海岸线这一带,都是国家和企业的私有地。婊子也跟我说过很多次,他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会有这麽一天。据说是想买下这块地的地主,煽动附近的居民抗议,本来是向政府申请了拆除,没想到拆还没拆,就不知道被谁放把火烧了。新闻是说是不满酒吧吵闹的观光客放的火,天知道呢。」
罐子抿了抿唇,又重新跨上了机车:
「我是听婊子说的,他现在人都待在医院了。他说这样也好,因为他……也没剩下几年了,他自己清楚。」
他忽然笑了起来,习齐静静地看著他的笑容,
「大火!Ivy!多华丽的残骸!多适合Tin&Bitch的结束!」他仰天大笑著。
他们又上了机车,像那天一样,沿著海岸线疾驶,白色的沙滩在转弯处现身,没有月亮的夜晚,海潮黑压压的拍上沙滩,竟有一种攫夺人心的神秘感。罐子让机车的大灯开著,和习齐一起走下了沙滩,站在海边看著一片漆黑的大海。
『有的时候,Ivy,我也想过,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什麽。』
习齐抬起头来,他们对这出戏的台词已然太熟悉。这是Tim在机器人的独白後,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对Ivy说出的真心话。那是高傲、张狂,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Tim,仅此一次的内心独白。
罐子看著他的神情,又笑了一下,
「之前你在海边的表演,很感动我,我想我至少也该回礼一下。我不喜欢欠人东西。」
习齐没有说话,他看著罐子走向海潮,越走越深,直到水深及膝,『但我不知道该向谁询问,Ivy,我们的出生,从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那些城市里的人说,出生是上天给母亲的恩赐,我们应对上帝、对父母心怀感激,因为有他们的奉献才有我们。我们要珍惜生命、要善用生命,生命是仅此一次的奇迹,我们要用自己的生命,来还清社会和父母的恩情。』
罐子没有停下脚步,他就像是只勇往直前的小舟,在浪潮间晃了一下,又站直了身体。习齐看著他广阔的背,认识这个男人以来的种种,忽然无比鲜明地涌上脑海。
这个男人的背影,好像总是像这样,即使伤痕累累,但从不屈折。
『但是这不对啊!如果你没有办法决定要不要,怎麽能够善用?怎麽能够珍惜?就好像你走在路上,忽然有个陌生人硬塞给你一个针插,叫你要好好善用他一样。Ivy,如果我出生的时候,上帝派个天使来问我:喂,小浑球?你想不想出生?我一定马上夺过那把剪我脐带的剪刀,刺入自己未及看见世界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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