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父有两个儿子。小的才七岁,习斋一看见他们就笑了,跑过来握住他的手,还大方地说:「你们就是新哥哥吗?手好粗喔。」肖桓有些讶异地看著他年纪虽轻、却已失去神采的双眼,继父在一旁语带歉意地解释,「次子是重度弱视,需要人照顾。抱歉没有先和你们说。」
肖桓一直没看见长子,抬头找了一下,才发现他一直躲在父亲的背後,伸手抓著父亲的衣襬,在西餐厅的烛光里静静望著他们。
第一次见到习齐的倾刻,肖桓就知道那是个戒心很重、不容易敞开心房的孩子。他咬著下唇站在那,目光逐一扫过他和肖瑜,还有来路不明的新妈妈,以一副打量入侵者的姿态看著他们。直到继父唤他,他才慢慢走到灯光下。
那一瞬间,肖桓说不上那是什麽感觉,只觉得脑袋里有根螺丝,不知道被谁轻轻扭了一下,仅仅是这样轻微如涟漪的感觉,却在之後的日子里渐渐扩大,终至无法收拾。
他不知道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不是都长得特别漂亮,至少习齐这张脸,虽然当时只有十岁,肖桓却觉得比任何一个爬上他的床的学弟都还诱人。
习齐在吃饭时始终扳著一张脸,肖瑜亲切地问他问题时,他才抬头答个一两句,连回答都很简短。肖桓最後忍耐不住,他在习齐这个年纪时,早就过著和同班同学翻墙检烟屁股抽的日子,这小子看起来就是一副温室里的花朵:「喂,你是不喜欢我们吗?小少爷?」
这话一出口,餐桌旁的人都吓了一跳。肖瑜立刻制止了他:「桓!」肖桓看著习齐放下刀叉,低下头的模样,不知道为什麽就是想再逗弄逗弄他,竟伸手捧过了他的脸,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你说清楚,以後我就是你二哥了耶,至少笑一个吧?」
习齐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嘴唇微微颤抖起来。肖瑜走过来想拉开他,但已经来不及了,年幼的习齐咬住下唇,忍了一、两秒,眼泪就像珍珠串般滚下了脸颊。
就是那个时候,肖桓平生第一次体会何谓心慌。他觉得自己始终把持著、不曾向任何人释放的门锁,忽然朝某个地方敞开了、瓦解了。他慌张地拿起桌上的餐巾,「喂,喂,你别哭啊,你这小孩怎麽这麽爱哭啊?好啦,不要哭,二哥跟你开玩笑的,别哭……好了好了,乖嘛。」
他语气越放越柔,不停地拭著习齐的泪水。
後来这场闹剧在好脾气的继父圆场下,简单地揭过了。他们在温暖的春日里迁进继父有两层楼的独栋楼房,旁边还附有车库,里面停著让肖桓两眼发直的红色跑车。如果不是习齐在那天之後,就不太肯搭理他,连肖桓都相信他的人生要改观了。
刚开始的一段日子,肖桓确实过得相当惬意。回家以後不用帮著肖瑜做代工补贴家用、出门上课还有生活费可拿。
在平顺的日子里,肖桓也发现一件事,那就继父的长子,和自己的哥哥越走越近。
他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毕竟肖瑜第一次见到习齐後,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反而还对盲眼的习斋多放了一些关心。
但是渐渐的,肖桓在家里,常常看到肖瑜在教习齐功课,肖瑜在厨房里练习时,习齐会在旁边,用矮小的身子扶著流理台,睁著好奇的眼睛,一脸兴奋地问东问西。
那是肖桓第一次见到习齐的笑容。原来这个内向的孩子笑起来,是这样扣人心弦。
每次见到习齐和肖瑜在玩,肖桓总会忍不住想闹他。他也不明白自己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有时明明准备好了一连串问候关怀的话,真的站到习齐面前、看见他别扭的脸,又变成捉弄和嘲笑的言语。
习齐几乎不曾对著他笑过,每次见到他不是凶巴巴就是扁著脸,就连肖瑜叫他来请自己吃饭,习齐也像例行公事一样,叫声「肖桓,瑜哥叫你来吃饭!」就跑得无影无踪。
在继父的支援下,肖桓顺利进入了肖瑜希望的体大。但就算念了大学,肖桓还是不改随便的个性,球队也没继续玩下去,甚至觉得打篮球腻了,就转去修田径,结果田径这种需要磨练和耐性的项目根本不适合他,最终就是一败涂地。
肖桓也不大在意,他乐得用继父的钱在大学里吃喝玩乐、交男朋友。还打算一满十九岁就要去拿张驾照,这样搞不好可以和继父央求让他开那台超炫的跑车。
而就在那一年,那件事终於发生了。
老实说肖桓虽然和母亲是母子,却从来也不了解那个女人。但这次是肖桓总算比较能理解的一次,从年轻就嫁给一个穷白丁,还发现他有暴力倾向,苦了这麽多年,老公也进了监狱,又得抚养两个小孩,运气不好说不定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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