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霖入了廊下,清遥伏在把手边,拉着他的衣袖,哭得气喘无力:“九哥!”
净霖俯身摸她头,她还沉在澜海的事情上,两只眼早已经觉得发肿。净霖摸到她的额,果真烫得惊人。
“何时开始起的热。”净霖蹲身。
东君抱肩:“澜海将加重的时候。”
“药师怎么说?”
“不知道。”东君打开折扇,吹得头发乱飞,他笑似非笑,“这等事情,我岂能知道?如今瘟疫闹得人心惶惶,改日我一觉醒来,说不定还要住进笼子里去一表清白。”
他话尚未完,咽泉骤然擦颊而过,嗡声钉在他鬓边柱子上。廊下突然陷入死寂,两个人谁也没看谁,东君的一缕乌丝随风垂入雨中。檐下垂着一只铜铃,忽地叮当作响。
东君颊边血线下淌,他偏头探出舌尖,依着唇沿舔了。眼中冷了八分,口中咂着血味说:“渡了臻境,便以为自己上天下地无所不能?你心里压着火,便能撒在我身上?瞎了你的眼,净霖,忘了我是谁?”
廊下清风乍起,但见白袍翻袂,东君仰身后滑。咽泉旋转入掌,净霖反手归鞘,“劈啪”的交手声中踹直东君的腰身。东君抖扇一晃,竟宛如醉酒一般滑不留手,他“啪”地拍掉净霖一臂,却不防净霖欺身而来,一掌卡着他脖颈猛撞在柱上!
“药师怎么说?”净霖拽着他,眼神锐利,声音起伏,“怎么说!”
雨珠疯狂地敲打着铜铃,错乱的摇动声急切乱心。清遥吓得不敢声张,掩着唇小声哭起来,那廊下游来一缕雪花。净霖凌厉侧眸,见得是只雪魅,衣袖便被东君用力拽住。
“此物知心,不必灭口!”东君推开他,“药师呈了帖给父亲,只有父亲一人看过——澜海不是急病,仅此一言!你疑心谁?如今人已下葬,都算不得数了!”
净霖霎时转身,步入雨中。东君扯着领口,几步追上,说:“你要干什么?你想扒坟不成!”
净霖发已湿透,他眸中亮得惊人,逼得东君退后几步。他说:“他不能不明不白,我要亲眼看。”
第92章 心肝
淙淙大雨疾砸如豆, 净霖沿阶直下。八角玄墓位置九天环山下方,是九天门吸纳天地灵气的风水宝地, 用以镇压已至聚灵境界的弟子。为防邪祟不仅设立层层把守,还林立数道朱砂铁符。
净霖一足踏入,周遭符火闪烁而亮。他面白如玉,冷似寒铁。前方巍峨铁符不许直入,应声落下一员彪悍大将,对着净霖拱手示意。
“临松君留步!”大将身薄如纸, 套着盔甲也似纸片人一般。他原本是黄泉鬼差,因为血海侵入而游离在外, 所以被九天君收入麾下用以镇墓。他此时面色隐约发青, 在幽火与大雨中显得形如厉鬼。他对净霖说, “若无君上铁令,谁也不得入内。”
“我身为君父义子, 在门中素有行走之权。”净霖眼前滴落雨水,他说, “让开。”
大将掌中铁链“哗啦”抖开, 半分面子也不给,只说:“若无君上铁令,临松君也不得擅自入内!”
净霖陡然更进一步, 脚底踏风猛起, 却遭东君一扇相阻。
“有话好说, 自家人何必动气!”东君止住净霖, 对大将道, “你既知他是临松君,便必定对他的脾性有所耳闻,该明白他绝不是胡闹之人,也该明白父亲最疼爱的便是他了!今夜他闯墓不对,来日算账也由他一人担了,你卖他个人情,他日有的是机会要回来,何必犯这个冲!”
“我知临松君的为人。”大将说,“然而我身为守备,不见铁令绝不让行!”
“我死了兄弟。”净霖眼眸黑亮,一字一字地说,“我要见他,你也敢拦!”
“君上痛失爱子依然要按规矩办事!况且临松君常年行走在外,不见与谁亲密无间。既已晚了,又何必为难我等无能之人。”大将猛绷起铁链,斥道,“退下!”
群山松浪顿起波涛,大雨夜中掀起惊雷。大将不防被当胸一脚,立即退几步,接着勃然大怒,却跟着见剑鞘直破面门而来。他不敢在净霖面前拿大,铁链腾抽呼去,雨珠倏然被横击飞溅,在空中化作锐利雨针向净霖蜂拥掷去!
咽泉剑鞘翻转扑扫,雨针“砰”地齐撞在上。下一瞬但见剑鞘反挑而起,雨花登时爆在两人中间。大将飞链击破水花,净霖已错身逼上,听得闷哼响起,继而大将身体被重撞在铁符之上。他反掌拍击铁符,喝道:“临松君蓄意杀我!”
此声惊破雨夜,铁符幽光大盛,无数鬼影破符而出,千军万马奔腾冲下,对着净霖挥刀操戈。暴雷炸响,闪电破夜,天水滚滚犹如怒龙翻腾,急促又嘈杂地砸在净霖面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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