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中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唯有贺之朗,难为的解释:“叔叔,你也知晓,之南他一向都重情的。”
贺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贺之朗瞳孔微缩,低下头去。
白雾蒸腾中,贺钦的面容轮廓似乎都被柔和些许,然而众人皆知道,那不过是一时假象,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手腕狠辣的家主。
他漫不经心的想,这侄子演技僵硬,满口屁话,倒只有一句话说对了。
之南那孩子,太过于重情,在这一点上,倒是半点也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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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曾经在暴雨夜中离开的地方。
穿梭过狭窄黑暗的小巷,走过残缺破旧的花坛,陆之南终于又回到了这睽违已久的楼下。
他捏紧了手中的钥匙,抬头仰望着这座灰暗老旧的建筑,拎着手中的盒子,沉默犹如一尊雕塑。
六年了啊。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不远处的垃圾箱依旧在那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他仿佛又看到自己推开了流浪汉,疯狂的抢回那个蛋糕的影子。
是芒果口味的,冰激凌蛋糕,底基是奶酪,外层还撒了晶晶亮亮的巧克力珠,镶嵌着芒果与樱桃。
楚歌喜欢拈上面的樱桃吃,尽管吐槽了许多次,那里面不知道加了多少色素,依旧乐此不疲。于是,他也最喜欢吃这个蛋糕,他吃里面的巧克力珠,楚歌吃上面镶嵌的樱桃。
然而那个时候,被暴力挤压、被雨水冲刷,里面那个精美的蛋糕,早就变得稀巴烂,被泡的不成模样。
任谁也不会再产生半点兴趣,也就只有无家可归的人,才会把那惨不忍睹的蛋糕当成宝贝了。
他可不就是无家可归的人么。
手指插入了兜中,触碰到衣袋里冰凉坚硬的物事,心脏仿佛被重重的撞了一下,有无边的酸涩在其中流淌。
这么多年都不曾修好老旧的声控灯,他沿着狭窄漆黑的过道,缓缓上楼,直到在某个角落处,顿下了脚步。
六年前他以为自己被抛下、以为楚歌为了钱财不要他的时候,在这个黑暗中的角落、在这个被杂物堆掩的地方,找到了那支钢笔。
于是,几乎要被毒蛇噬咬、疯狂开来的心脏,终于落到了实处。
陆之南走到了家门口前,伸出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沉闷的声响,响彻了整个黑暗的过道,却没有任何回应。
然而他麻木着,依旧坚持不懈的敲着,直到指节发红,直到手指疼痛,也不曾停下来,就如同一个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
却听得“吱呀”一声,对侧的门被打开,里面传来女人不耐烦的话声:“敲什么敲,这家人早就搬走了。”
陆之南轻轻道:“搬走了?”
“是啊,排场大得很,一溜一溜的人,排在楼下等呢好像说这里住着个什么,啊,他们家里走丢的孩子,小少爷什么的,早就把人给带走了。”
陆之南缓缓道:“我听说这里住着的是一对兄弟。”
女人恍然大悟道:“你说的大的那个啊?”
陆之南道:“是啊。”
女人撇撇嘴,十分不屑道:“跑啦,早就跑了那群人给了他一笔钱,他就麻溜的滚走了,回都没有回来过。”
“是么?他不是很喜欢他弟弟吗?”
难得有一名外客,说的还是当年轰动邻里的事情,女人被勾起了谈兴,闻言摆手:“哎,那怎么一样,他是对他弟弟不错,可谁不喜欢钱呢那可是一大笔啊,听说把咱们这个楼买下来都绰绰有余了。”
“小陆也是的哦,说走就走,连一个再见都不说。你不知道他弟弟,当时有多惨,那群人要带他走,死活都不肯走,留在这里要等他哥哥回来,天天逢人就问,他哥哥去哪里了,心里就不相信他哥会抛弃他。好好的一个小孩子,天天去楼下等,发了高烧,神志不清了都还喊着他哥哥,最后还是我发现的”
陆之南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是啊,他哥哥对他那么好,怎么会抛下他呢。”
女人语气十分不屑:“那还不是装出来的,你不知道他哥以前是怎么对他的果然啊,不是一个爹,就不会尽心。”
曾经的过往被悉数翻了出来,落在耳中,却如同他人不相干的故事。
他恍惚的想,自己真的有扒着门框不肯走吗?真的有在这里守了十天吗?真的有虚弱晕倒发起高烧吗?
可那仿佛是很遥远很遥远的记忆了。
他手指动了动,触碰到了衣袋中冰凉的事物,突兀间,唇边绽开了浅淡的笑意:“他哥哥不会抛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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