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眼见大房俱都保全下来,不由的对父母俱栽在里头的宝玉更加怜惜,就是贾家破败至此,可贾宝玉房里的丫鬟们也只裁去了小丫头,像袭人、晴雯、麝月、秋纹、碧痕几个俱在,更不提半个姨娘身份的紫鹃了,不是没人在心里犯嘀咕,只是碍着贾母,不敢说出来罢了。
贾宝玉每日里和贾母饭食用度是一般的,贾母也怕太过于显眼了对宝玉不好,遂叫他每日里来陪她用饭,可桌上大多是宝玉爱吃的菜肴羹汤,众人看在眼里,哪个不知道。贾宝玉经此一事,神态常有些恹恹的,贾母为子孙计,一反往日开始劝说他用功科举,贾宝玉竟然没有像往日不耐听了下去,贾母大喜,更是在心里打算将两出院落大的那一处腾挪出来给宝玉娶亲用。
过了年,初春料峭的时候,关押几月的贾政、贾珍、王夫人等要被处置,先前因着年关将近,有北静王悯人为怀请求年后再发落贾家有罪之人,今上念在贾家老夫人已经八十有余允了。
贾政几个被流放,几千里路途,这些又是锦衣玉食不曾受过半点苦的,若是不打点好,恐怕半途里就死了。就是到了地方儿,那里穷山恶水的,也需要些私藏的银钱来傍身。幸好贾母的今上网开一面并未被抄没,贾母虽气当初二子所言所为,可毕竟偏疼了这么些年,这会儿瘫在榻上命鸳鸯等拿出五千两银子命贾琏去打点各位官差,又拿出五千两碎银票分派好塞进蓝布的小荷包了,命贾琏避着人给了叫他们贴身藏着用度。
贾赦、邢夫人和贾琏凤姐夫妻并上迎春大姐儿挤在上方边上那处较大的院落里,本就将将够了,偏偏贾母昨日里还说要他们搬进小的那处院落,大的地方要留给三春和尤氏婆媳住,因着贾母说:“姑娘们很该娇养,咱们家虽然败了,可这几个孩子都未出嫁,若是这么的挤在一块儿,不是平白叫人看轻了她们么?”这话贾赦等却反驳不得,倒是迎春不愿意离开父母哥嫂,因她已是和丁秀才定下亲事,只说窝在房里待嫁,不需和妹妹们争地方儿,却是跟着大房搬进小院。
贾赦一肚子气,对贾琏道:“女孩儿要嫁出去,这院子还有谁住?不过是老太太巧着名目想给宝玉订下那院子罢了!”说着就掉下泪来:“咱们的家私被抄的一干二净,却也只能忍气吞声,只可怜迎儿、大姐儿和芾哥儿!你妹妹过半年就要嫁给丁家,虽则丁家仁义,可嫁妆单薄的女孩儿谁能瞧得起……”贾琏的儿子起名贾芾,芾字亦读“福”,倒是个好名字。
贾琏咽口唾沫,想着是否要告诉父亲,抄家之前他和凤姐就依着林表弟的暗示把九分的家财要么置地置庄子要么换成银票子藏进宝号里了。再三思量父亲这几年的确已经安守不少,因透露出来些劝慰道:“父亲不必忧心,妹妹的闺房并没被抄没,那些摆件首饰和她新绣的衣衫被面都是上好的东西,倒是可以做一部分嫁妆。另外,儿子说出来父亲别气,先前的时候咱们见着情形不好,我和大姐她娘就暗中置了些地和庄子,还有我的那间铺子,因是挂在别人名下,孩子娘又机警,房契地契什么的并未被收去,银钱上倒是暂时不必忧心。妹妹的嫁妆我这做哥哥的自然会打算妥当,不会教妹妹委屈的。还有琮儿,现在他在书塾读的挺好,日后科考打点也有我们呢。大姐和芾哥儿还小,日后自然有他们的造化。父亲放心罢。”
贾赦听说,又惊又喜,哪里有半分怒气的样子,对凤姐也是又赞又叹,往日他总觉得凤姐把贾琏管的死死地,很有些不待见她,住在一起她生了小哥儿才好些,现在凤姐在他心里可是个持家有道的好媳妇了!
父子俩又说了半晌的话儿,商量好日后见机就禀明老太太把家分了罢,老太太偏心二房偏心宝玉由来已久,倒不图老太太能给大房多少,只是不愿意在这小鸡肠子的地方全家窝憋着,快些出去寻摸处院落来住。到时若老太太愿意跟着他们,大房也乐意孝敬给老太太养老,若是放不下二房,大房也不会不管老人家,自然是时常探望。
忙里偷闲和父亲说了一下午的话,贾琏被贾母说了一通,贾母半瘫,说话倒是比往时流利了些,因骂道:“我也不愿查问你,现今你无事的人,你叔叔的事和你珍大哥哥的事还不快去去打听打点着!”
贾琏一心委屈,至晚间过了饭时才累歪歪的回来,去老太太那里回过话,一头歪在炕上,凤姐忙把一直温着的饭菜端到炕桌上,担忧道:“大爷好歹吃了饭食再睡,一会子我端水给你烫烫脚解乏。”
贾琏狼吞虎咽用过饭,才寒着心对凤姐道:“我瞧着老太太这几日,倒像因着二老爷二太太被定罪咱们家无事,有些怨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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