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沉稳,很有气势,二十岁的脸深深被撑出了五十岁的氛围。
没人敢惹他,也没人敢靠近他。
但绝大多数时候,西门吹雪都很安静。
他的轻功很出色,脚步凝实踩在地上,却不会发出声响。
动静比猫还要小。
他又很神出鬼没。
当他在万梅山庄时,每天的生活外人都无法知晓,他是在练剑,还是在抚琴,还是趁着冬日,看漫山遍野的梅花?
没人知道。
就算是他一年四次的千里追杀,如果不是自己放话出来,又怎么会有外人知道?估计等到他策马扬鞭出现在对方面前,那人才会惊觉,自己竟然被西门吹雪选中了。
剑入胸膛,绽放一滴血花,但持剑人眼中跳动的,也并不是夺走别人生命的兴奋,而是深深的寂寞。
西门吹雪的寂寞,是深入骨髓的。
他总是一个人。
就算现在也是如此,他一个人在林中小道穿梭,一个人走到树林子深处安静的庭院。
庭院四处静悄悄,只有照顾石雁的小道童会在走廊中穿梭。
石雁是武当山的长老,又是很重要的证人,甚至还是下一任的武当山掌门。
但现在形势危急,即使他的身份足够高,足够贵重,也只能挑出一二小童来照顾他。
所有人都自顾不暇。
但现在这时间是西门吹雪换药的时间,小童怕是被嘱咐过西门吹雪喜静,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儿去了。
西门吹雪推开门,房间内传来一阵药香。
他对这药香很熟悉,因为其中每一味都是他亲手配制而成。
石雁稳稳地躺在床上,那张脸也终于是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西门吹雪的药膏真不是盖的。
仔细看他的那张脸,竟然都没有明显的拼接痕迹,只有在脸边缘一圈才能看见影影约约的红痕。
想来只要保养得当,假以时日,就算这圈痕迹也能随着时间的消磨去去掉。
石雁的脸,还是石雁的脸。
西门吹雪帮他换好药,竟然没有走,稳稳地端坐在室内,好像在等些什么。
那照顾石雁的小童时间也算得很不错,平日里西门吹雪都是掐着点来找人,再掐着点离开,他基本上就是西门吹雪前脚离开,他后脚进门。
哪想到今天开开心心地一推门,竟然见到西门吹雪稳稳地端坐在室内,当时就吓得一个激灵。
恨不得直接跪了。
西门吹雪当然不会和一小孩子计较,他闭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那小道童见他并没有在意自己,又一溜烟儿地跑了。
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有勇气和西门吹雪呆在一起的,特别这人还算得上是凶名远扬。
估计全世界唯一一个认为西门吹雪是可爱小乖乖的,也只有亲爹玉罗刹了。
西门吹雪的眼睛忽然睁开。
他一双灿若寒星的眸子黏在石雁脸上。
石雁的眼皮微微颤动几下。
这是他苏醒前的征兆。
石雁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
他是死的,还是活的?
脸上传来一阵阵的抽痛,微小却绵长。
这疼痛,将他拉回人间。
痛,是活人才能感受到的。
他的脸在痛?
一时间石雁的表情变得无比狰狞,对了,他的脸!
他的脸被毁了,那人在他清醒的时候将他的脸皮一点一年地扒了下来,为了保证脸皮的完整甚至还割了一层肉。
他活生生被疼晕过去,再活生生被疼醒,记忆的最后一刻,似乎是金九龄震惊的脸。
所以说,他被救了?
他还活着?
想到这,石雁的表情更加扭曲,他现在这样,就算是活着又有什么用处?顶着这样一张脸,与吃人的鬼怪无疑,什么未来武当派的掌门,什么大好前程,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梅真人就算是传位给违反了门规的木道人,也绝对不会把武当派掌门的位置交给他。
就因为他有一张恐怖的,没有皮的脸!
石雁如此想着,满心满眼都是怨,都是恨,看他现在的眼神,谁能想到这是武当派仙风道骨的长老?想来各个都以为这是地底下钻出来的恶鬼。
西门吹雪冷眼看着,任凭此人颜艺,一言不发。
沉浸在自己的仇恨中,到现在都没有感觉到西门吹雪的存在,石雁也是挺倒霉的。
还好,寒梅在动手时唯一的目标就是石雁的那张脸,而且又来去匆匆,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对他施加折磨,想来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石雁除了脸上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别的伤口,四肢完好,恢复能力也不差。
但如此无妄之灾降落在他的头顶上,除了倒霉之外,并没有第二个词可以形容他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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