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但当叶孤城悄无声息下马时,却已经有人从客栈中迎了出来。
门窗关得死死的,但当人迎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屋内点了一排蜡烛。
大堂后,停了三具棺木。
是牺牲的三人。
棺木已经合,是上好的棺木,就算是一般的官员也不一定能用到,必须是王公贵族才能有如此好的木板。
若是平民被一卷草席卷了便能下葬,厚棺木对他们来说是奢望。
竟然用这样的棺木来葬手下,简直说得上是奢侈。
叶孤城眼中划过一抹痛恨,但棺木再贵重又怎么样,人死如灯灭,即使是金子打造的墓葬对当事人来说也一点用都没有。
他痛恨的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为什么事先没有准备,如果他想得再多一点,或许就不会有此等惨案发生。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
岚风跟在叶孤城身后欲言又止。
她感受到了叶孤城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悲痛,她想告诉城主这不是他的错,是因为他们自己情报工作不够完善。
更何况,白云城的每一个人应该都是为了城主去死的。
但岚风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因为他们已经有了觉悟,但城主却从来没有希望任何一个人为了他们死。
他比谁都要在乎白云城的子民,岚风甚至知道,为什么想来与世无争的城主会选择疯狂地寻找九大宝藏。
因为他希望打破诅咒,他希望白云城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
岚风记得叶孤城的叹息。
对他来说,长生,是一种诅咒。
他依稀间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十分可怕的存在,而他甚至在拖累白云城的子民。
叶孤城闭上眼睛道:“岚风,带我去看朗月。”
岚风只能道:“是。”
她不能说话,只能听,只能看,只能站在城主身后。
她想,城主现在需要的应该是一个与他并肩,能够分担他痛苦的人。
但这人,绝对不是自己。
朗月早已从昏睡中醒来。
她的伤势虽然很重,所幸并没有伤到内脏,只不过是皮外伤,又断了几根骨头,腹部被剑捅出来的洞已经被缝合,过几个月应该就能正常下地行走。
但最近,她得在床上好好养着。
当叶孤城走进房间时,她正在呆呆地盯着外面看,已经到了深夜,病号早就应该沉睡,但她却睡不着。
朗月在反思,她在谴责自己的无能。
当时遇见徐静输虽然一下子乱了阵脚,但随后想想,对方的功夫,对方的活死人,对方的机关术,不都是他们经历过的?
陆小凤世界能人辈出,什么摄魂大法精巧机关术他们什么没有见到过?
但为什么猛然撞上徐静输,他们竟然自乱阵脚?
这是因为他们已经忘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什么才是真正的能人异士。
一个非常糟糕的事实在提醒着朗月,他们太过安逸了,差点被这世界低下的武力值同化,失去的三个同伴就是教训。
她想,如果她再注意一点,定然不会有这等惨案发生。
想到这里朗月的脸变得煞白,不知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还是因为心灵上的自责。
她甚至没有站在城主身后的资格。
叶孤城看见的就是望着黑夜,脸惨白的朗月,她的眉眼中写满了痛苦。
叶孤城道:“朗月。”
朗月一惊,当时就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叶孤城理所当然拦住了她。
他道:“在床上好好休养,不要乱动。”
他很少会用如此严厉的词汇,但若此时他不严厉,朗月甚至要以死谢罪。
果然朗月道:“婢子已经没有脸见城主。”
叶孤城道:“你在觉得羞愧?因为贾三、陆砂砂与飞毛腿的死?”
白云城中的人很多,但他却能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
朗月沉默一下道:“还因为我丢了错金博山炉。”
不仅仅是因为下属的死,最让她自责的其实是没有完成城主的任务。
在朗月心中,不管是自己还是死去的那些人都是叶孤城的附属。
也就是说,他们的生命是可以用价值来衡量的,一旦死亡变得对城主有利,那就是死得其所。
她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她自己确实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朗月一直都很苦恼,她的剑原本是为了保护城主而练的,但叶孤城太强了,强到已经不需要他们,他们能做的不过是帮城主解决一些小事,让他能够安安心心地坐在白云城里。
但现在,这点他们能够解决的小事,也不能解决了,这才是真正的失职。
叶孤城沉默一会儿道:“你是不是觉得,丢了错金博山炉是很大的事。”
朗月被叶孤城严肃的口吻吓到了,僵着脸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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