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人说没事,黎未都点了点头,恍惚觉得应该笑一下吧,于是很努力地笑了。
这一笑,直接把纪锴给吓坏了。
那算是什么表情?空洞得让人心底发疼,真是可怕。一句话没说,却好像是世界末日突然降临了,连带着他心脏的一部分也一起趋于四分五裂。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个人会发现,我没想到他能做出这种事。他不应该会发现的,公司都很分散也很隐秘,我不知道……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你!”纪锴被他整个人不正常的程度弄得魂不附体,只能极尽温柔,额头抵着他前额,“下次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了,这次不怪你,嗯?”
“锴哥,你这手上的伤不能耽搁,赶紧也上车去医院吧。” 周亦安走过来,“还有,真的不要怪黎总,是我不让他跟你说的。”
……
幸而那只手只是脱臼不是骨折,虽然送医不及时被医生絮叨了一会儿,被吊着了但也没大碍。朱凌那被铁棍一砸虽然流了不少血,但也不过是轻微脑震荡而已,整个算是虚惊一场。
然而,纪锴的心情真的是半点都无法放松。
他的小木偶又坏了,这次问题目测颇为严重。甚至叫人有点束手无策,不太知道该怎么哄了。
黎未都也很绝望,他自己甚至在某种意识形态上看得到精神上那个正在漏风的可怕黑洞。
我怎么又这样了……还以为已经变得正常了。
可是没有,怎么办?简直一团糟。
要是、要是没有自作聪明就好了。明明只是想要平平常常地在一起,早上一起从温暖的床上醒来,烧个肉,再在你的抱怨里烧个鱼,喂喂果毛毛……
只要在那么稀松的日常里,你就可以一直只看到我比他好、比他认真、比他居家、比他在乎你的模样。
不会让他有机会一往情深,不会觉得我始终还是像个神经病一样。
“未都。”
脸被捧起来,又捏了捏。纪锴皱眉一动不动瞧着他,用他经常观察小刺猬的那种认真眼神,也是笑着的,只是眼眶泛起了一点点的微红。
“医生说我没事了,朱凌也都交给他的经纪人照顾了,钱也给他们垫下了。我们就先回家去吧,好不好?”
“我饿了,真的特别饿,想吃你做的萝卜烧肉、想吃你的鸡蛋羹。记得冰箱里的鹿肉快要过期了,那么贵的野味不能浪费啊,上次你用照烧汁煎出来真的……好吃哭了,我还能吃一整箱。”
黎未都嘴唇颤了颤,有很多问题,忍着没有问出口。
……我这个样子,你真的不觉得我无理取闹、脑子有问题吗?
为什么不生气我自作主张瞒着你,为什么不怪我。
真的已经可以包容、溺爱到这种地步了吗?是因为已经认定了、成了融入骨血的一部分,我对你来说神不神经病已经毫无关系了,可以这样认为吗?
“……抱抱。”
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地委屈撒娇,大概是个正常人都忍不了。可纪锴什么话都没说,用他那尚算完好其实也一片青紫的手,直接拦腰给他抱起来了。
“……”
“…………”
“你放我下来。”抱抱!普通的抱抱,不是大庭广众举高高!
“未都,你要知道,”那人完全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仰着头跟他解释,“我这一年多里是遇上了朱凌几次,但真的一共也就那么几次而已。没有一次是我故意碰上他的,没有一次是我主动找他的。”
“嗯。”
“以后会越来越少的,”
“嗯。”
“他刚才说……”黎未都真的觉得自己已经进步了,没有哭得稀里哗啦,只是把带雾的眸子移向眼尾努力忍着:“他做错了事情,所以你不要他了。”
纪锴愣了愣,努力解码,一秒、两秒过去了,还是没明白过来。今天这个逻辑的回路太难了,不是……朱凌说“做错了事就不要他了”,问题是他做错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那能是普通的“做错事情”吗?
跟你瞒着我的事情从动机上到性质上都完完全全不一样。就算钻牛角尖,也不至于能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吧……
然后,纪锴突然明白过来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灵魂被人捏住了一般的感觉。
黎未都跟他在一起,一年多了,一件事也没有做错过。
从小事到大事,一件错事也没有过。
像是机器人一样的精准程度,难道不是因为他天性的谨小慎微,而是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如履薄冰?纪锴突然连呼吸都要不会了,一直清楚黎未都对这段感情是用尽全力、毫无保留的,但是不是……他知道的始终还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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