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马喘匀气,岑非鱼已没了踪影。他回头望了一眼,见周望舒孤零零地站在一堆落叶里,可白马不敢去找他,因为自己曾欺骗过他,觉得他很难再信自己。
白马推开后门两旁的守卫,穿过人潮拥挤的西市街道,朝着岑非鱼的离去的方向追了一路。
“让开!让——!”
岑非鱼一人独骑,如电芒闪过街市,停在城门前排队等候盘查。过不多时,他似有所感,回首望去,发现白马竟一路追了过来。
他不敢再等,扬手朝着守城的官兵出示了一面老旧的牙牌。
官兵拉开屏障,示意让他先行,他便目不斜视,催马上前,瞬间穿出门洞,只留下身后飞扬的尘土。
※
“岑非鱼!”
白马扯着嗓子喊了最后一声,岑非鱼的身影已消失在城门洞里。他还想追出去,却被官兵拦在西名门的城楼前盘查身份。
他望着岑非鱼留下的土灰,眼眶发热,甚至连盘问的话也不大听得清,直到被官兵一巴掌抽翻在地上才回过神来。
一名官兵神情凶狠,骂道:“怪模怪样,神色慌张,该不会是哪家的逃奴吧?拿你的户籍牌来!”
排队出城的人很多,官兵慵懒散漫,查验得十分缓慢。老百姓们无所事事地等着,见到此处有热闹可看,纷纷望了过来。
白马脸上火辣辣的疼:“我不是奴隶。”
官兵哪里肯信?直嚷嚷着让他把户籍派拿出来。
白马伸手到衣襟里摸了两下,心里咯噔一跳——昨日天气热,他穿的太薄,没处放东西,户籍牌便让岑非鱼帮忙拿着了。他尴尬地笑了笑,道:“官爷,实在对不住,我的户籍牌被刚刚出城那人给拿走了。”
正在此时,青山楼的两名后院守卫终于追了上来。
这两人负责守卫后门,严防妓子私自出逃,须昼夜不停地守在后门处,故而轮流值守,守一日、歇一日。他们前一日歇息,今天才来换班,不知道白马已经赎了身,以为他是偷跑出来的。
一名守卫跑上前来,一把拽住白马的头发,拉着他给官兵赔不是。围观的人或笑或骂,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皮肤雪白,几月前游街见过,是青山楼的倡优。”
“羯奴,白雪奴!看那那模样,生得就不像人。”
“白雪奴也算是人?我可不愿尝试,没那个胃口,哈哈。”
官兵下手重,白马被抽了一耳光,耳朵里嗡嗡蜂鸣。然而,这些闲言碎语太过刺耳,他实在没法装作听不见。
官兵不肯罢休,似乎是想从他手里捞些油水。
两个守卫都是老江湖,主动拿钱出来,想要息事宁人。许是他们拿出来的钱太少,官兵看不上眼,便说要将白马带到官府治罪。
拉着白马的那名守卫一听便心急了,扬手对着白马作势要打。
白马心里怒气正盛,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突然发狠,竟一把将人甩飞至街边,砸在一处累得很高的柴堆上。
干柴噼里啪啦地散落在地上。
两名守城的禁军提起长戟,大步朝白马走去,骂道:“找死!”
白马三两下对付了青山楼的守卫,却没有逃跑。
他自知无处可逃,干脆破罐子破摔,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等待。他心中有一股怒火,憋得太久了,索性在今日发泄一通,管他是生是死,反正早已无人在意自己。
他恨匈奴人,恨他们不事劳作、烧杀劫掠,践踏了自己的部族,令幼弱的他颠沛流离、为人鱼肉。活该匈奴人在玉门关外盘桓了数百年,依旧只能凭着野蛮暴力,偏居于塞外草原。
他恨中原人,恨他们妄称天命、道貌岸然,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假装敞开胸怀迎接八方来朝,实则口蜜腹剑,行着奴役他人的禽兽暴行。难怪改朝换代、日月更迭,每个朝代总有远人不服,每个王室总会祸起萧墙,每个帝国都逃不过分崩离析的结局!
他恨围绕在自己周围的那些沉默的看客,他恨那些仗势欺人的窝囊废、官老爷,他恨所有人,甚至于恨他自己。
白马咬紧牙关,捡起两根木柴,准备以刚刚学会的惊鸿刀法,迎战向他冲来的持戟官兵。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直如蚍蜉撼树般荒唐可笑。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白马仅以两根干柴交错格挡,便硬生生地架住了官兵手中数尺长的大戟。他运起内劲,变换刀势,让两根干柴从上方卡住长戟,再朝斜下一压。
那名官兵的长戟脱手而出,手腕发出“咔咔”两声脆响,被白马两招打得丢了武器、手腕脱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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