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想清楚了,对岑非鱼说:“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岑非鱼笑:“诸如我爱你这类的话,不必再问,但你爱我这类的话,可以多说一些。”
白马用手肘拄了他一下,道:“说正经的,我是说……我想说……你有没有想过……”
岑非鱼不解,道:“你直说就是。”
白马深吸一口气,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是……”他顿了一下,心道,我是什么?我是赵桢的儿子?我是赵将军的儿子?怎么说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白马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最终憋出来一句:“其实我是我爹的儿子。”
岑非鱼哽了一下,张口就要骂人,但他舍不得骂白马,干脆厚着脸皮说:“我也是你爹的儿子。”
白马无语:“我是说,我就是赵桢的儿子!”
岑非鱼呼吸一滞,差点忘了继续呼吸,结果憋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他强行稳住心神,忍着笑,道:“你开什么玩笑!哈哈哈哈!别开玩笑了!小马儿,无论你是什么,是奴隶也好,是倡优也好,是平头百姓也好,是王子王孙也好,我都爱你!你不必如此,你也莫要误会我与大哥的兄弟感情,你与他的儿子不能拿来相互比较,我对你俩的感情不是一回事,不能比的。”
白马知道自己空口无凭,没法在一时间让岑非鱼相信,但他还是继续说:“我不是与你说笑,曹三爵,这是你的本名对么?我舅舅告诉我的,我舅舅就是乞奕伽。”
岑非鱼的笑容僵在脸上:“当年你与周溪云一同经历许多,乞奕伽既是你舅舅,你自然会知道一些。但这事不可拿来说笑。”
白马叹了口气,道:“我没有说笑。当年在战场上,父亲的腿受了伤,是乞奕伽带着他逃入了云山。乞奕伽熟悉云山的地形,因此佯装跳崖,实则攀在崖壁上的一颗大树下。孟殊时前往追击,他亲眼看见了这一幕,但他没有告诉别人,而是扔了两具尸体下去,伪装出我父坠崖身死的情状,最终骗过了赵王。”
岑非鱼:“你把身份告诉孟殊时后,他这样与你说的?”
白马:“没有,毕竟他手上染了并州军的血,我没法当这事不存在。是我自己猜的,人心里头能装多少事?”
岑非鱼笑不出来了:“不可能,这些都是乞奕伽临终前告诉你的。”
白马没有否认:“舅舅毒发前,确实把从前的事都说与我听了。后来我父重伤昏迷,被他带到族中救治,是母亲一直在照顾着父亲。赵家被诛九族,父亲双腿残疾,他很难再回中原了。母亲倾心于他,两人暗生情愫,或许没有吧,或许只是一次荒唐的经历,于是便有了我。母亲曾有过一任丈夫,战死了,留下一对双胞胎姐妹,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
岑非鱼不愿相信,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大哥他不会娶一个胡人女子,他……他……”
“父亲常常说:天大地大,何以为家?我从前不明白,现在才知道,他回不了中原了,他也没有家了,他只能尽量为赵家留下一丝血脉。你不会不明白的,他其实并不恨胡人,他恨的是野蛮的侵略者。”白马握起拳头,碰了碰自己的额头,“父亲从小就教我说汉话,识汉文,可惜我学不会写字,他便把内功心法读给我听。然而,我只是记下了口诀,没有用心去学。”
岑非鱼又问:“乞奕伽不认识周望舒,但他认识周望舒手里的信物,他为何要说谎?”
白马无奈道:“你说得都对,舅舅不认识周大侠,却认得周大侠手里的碎玉——那是一块假的玉符,舅舅见过实物,自然能看出来。他无法确认周大侠的立场,为了保护我,他骗了周大侠。”
岑非鱼摇头,故作镇定地笑了起来,道:“乞奕伽会骗周溪云,可李雪玲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雪玲死前所言不会是假的。”
白马失笑:“乌珠流带兵洗劫了我的部落,杀了父亲。父亲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强撑着一双枯槁的残腿,站起来持枪对敌,被匈奴人砍了脑袋。他是站着死的。”
岑非鱼听到此处,哽咽了起来:“他是……站着死的。”
白马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当时,部落里的女人和孩子都被抓去了乌珠流的大营,准备卖给中原行商。母亲跪在雪地里一整夜,只为恳求同为中原人的李雪玲,让她看在我是赵家唯一血脉的份上,把我留在塞外——此去中原,山高水远,我那时才十岁,体弱经不起折腾。李雪玲起初不肯留我,在她看来,正是并州军的覆灭造成了胡汉议和,匈奴左右两部交换质子,她才不得不带着年幼的儿子远赴匈奴。她恨我,让我当奴隶、当畜生,死了也不愿让我好过。所以她骗了你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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