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三劫局,三劫循环无胜负。
宁山河笑道:“你先前是如何说的?人生在世,总是要搏一搏的。可你下棋时,又是如何做的?纵使今日我手中没有药材,你亦会考虑些别的,诸如:我贸然赢棋,这前辈会否想不通,夜里喝凉水呛死,我便成了千古罪人?”
白马听罢,仿佛受了当头棒喝,豁然开朗。他哈哈大笑,对宁山河拱手,道:“多谢前辈赐教!白马明白了。”
宁山河:“不敢当。”
白马:“儿时,我在云山,奔马、猎鹰,俱是随心所欲。而后经历许多,不得不收敛脾气,步步为营。如今,我已不是网中鱼,却在不经意间为自己罗织了一张无形的网,自己把自己圈了起来,不敢使出全力,不敢真正地放手一搏。何前辈试了我的勇气和武力,吴前辈试了我的急智和节制,岳前辈并不是在试我,而是在为我指点迷津。白马再次拜谢!”
宁山河对白马赞赏有加,留他和徐弃尘在家中吃饭,又让他们留宿一晚。
夜里,两人点着灯烛,在屋顶对弈。
宁山河棋艺精湛,几乎是在教白马下棋,边下边说:“一时的输赢,并非真正的输赢。”
白马虚心受教,道:“前辈说得是。”
宁山河:“你还年轻,不是寻常之辈,往后必会遇上许多事。若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妨摆一盘棋,跳出来看一看,眼界、心胸,都会开阔许多。”
白马觉得宁山河意有所指,心道:原来,方才那局,不过是宁山河指点自己,眼下这些话,才是对方真正想要说的,亦是对自己真正的考验。
宁山河是什么意思?
白马一想就明白了。宁山河是在说自己和二爷的仇,在这天地间根本不算什么,说他们心胸狭窄,说他们不顾全大局。
白马自然不能服气,道:“前辈,我何尝不想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在这世上,我们都不过是一枚棋子。先前,我缓了几手,却没能预料到会出现三劫,错失决胜的机会。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我只能着眼当下,吃一子是一子。”
宁山河:“你是棋子,亦是棋局,只消一着不慎,黑的、白的,满盘皆输。棋盘阴阳山河气,下棋如是,为人亦如是。”
白马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宁山河说得心里不是滋味。报仇,意味着要把朝廷的旧伤撕开,让大周流血,到时候会如何?动了赵王,坏了平衡,会天下大乱么?绑了乌珠流,给了刘彰机会,会放虎归山么?
他不禁想:若是世上没有赵灵,那这虚幻的盛世太平,说不得还能延续数十年。
第二日,宁山河问白马:“想得如何了?”
白马眼神一亮,道:“我可以不报仇,但不能让英魂蒙冤。用谎言换来盛世太平,终究是假的。过不了几年,这天下亦将分崩离析,陷入万劫不复,说不得世上再无华夏。倒不如及早破劫。我做的事,我自己会担待,我搅乱的局,我亦会亲手收拾。非常时刻,用非常手段,前辈不是说我非常人?我亦是如此认为的。”
宁山河眼中诧异一闪而逝,将一口樟木盒子递给白马,道:“带上万古山河气,记住你说的话。”
白马离开归宁坞,心情不可谓不复杂。不知过了多久,船只终于抵达了为羽坞。
为羽坞的坞主杨羽怀,擅使暗器,针法尤为了得,江湖人称素手纤纤。
白马本以为杨羽怀是个绝世美女,未想徐弃尘告诉他,这杨羽怀已年过六旬。
近了为羽坞地界,徐弃尘直接向村民询问杨羽怀所在,继而撑船,驶入了一片芦苇荡。
北风吹,雪花飘落,芦苇散开,白鹤展翅腾空,一片毛羽如雪,落在另一堆积雪上。
白马定睛一看,哪里是积雪?那是老人家的白发!
杨羽怀已是满头银丝,脸上和手上都长了许多皱纹,但行止气度中,依稀可见旧日风采。她见到白马前来,半点儿也不意外,带两人上了岸,回到家,烹调了一桌佳肴招待远客。
白马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杨羽怀招呼白马多吃,道:“你跟我孙子一般大。”
白马立马放下筷子,掐住肚里的馋虫,假模假样地问:“却不知哥哥人在何处?我们是否该等他一同吃饭?”
杨羽怀失笑,道:“那小没良心的,出去闯江湖啦。”
白马心安理得地吃饭,给杨羽怀夹菜,一面向她说明来意。
杨羽怀很是高兴,却只道:“吃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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