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 作者:七六二【完结】(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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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点头称是。然而,他心中所想,却是如此一来,自己若想为董晗寻找可用的棋子,便是难上加难。不过纵使再难,他也不会放弃,更何况他心中确实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历史与命运的暗涌潜流许久,终在此日开始奔流。
  白马目送董晗走出大门,再回首时,漫天花雨如瀑。
  此日天朗气清,碧空如洗,长楸树柔软的花瓣飘飘摇摇,粉红与雪白相杂。他行在花雨中,被花粉呛得打了个喷嚏,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院中最大的那颗长楸树下。
  二爷仍稳稳当当地坐在树枝上,迎着日光,弹琴作歌。想来也是奇怪,寻常时候,若有人如他一般玩闹,大都会因为太过尴尬而被当作哗众取宠,引来嘘声一片。
  然而,此人没脸没皮,在万众瞩目下仍旧泰然自若,跟与白马单独相处时,没有丝毫的不同。大抵是他心中本就坦然,看的人心中便不会生出轻蔑,他心里头快乐,看的人也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二爷兴高采烈,为围观众人展示自己的琴技与歌喉,一低头,才发现白马已经走到树下,眼角沾着一片泪滴似的花瓣。他一个扭身,双脚勾在枝头,整个人倒挂在树梢上摇来摇去,朝白马大喊。
  “小——美人儿——!”
  二爷嬉笑着摇头摆尾,从高处荡下,晃眼便来到白马面前——他在摆荡的过程中,脑袋一抖,张大嘴“叭”地一声,将梢头最大的一个骨朵儿咬下,带着一段手掌长短的枝条,叼在嘴里。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二爷已经倒悬在白马面前,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的脸近在咫尺。
  二爷一点一点,慢慢贴近。
  白马敛声屏息,双目圆睁。
  灿烂日光下,他那对漂亮的眼睛越来越绿,从深冬湖泊,变成孟春江水,是蓝田翡翠,是喀纳斯最神秘的远古圣湖。
  光阴岁月,在此刻逐渐变得柔软绵长,仿佛被日光融化,滴滴答答、颗颗掉落的石蜡。
  两人的双唇,就这么碰到一处,刚刚折断的花枝还带着泥土和树液的清香。
  白马双瞳瞬间收缩,只听“砰”地一声。
  二爷以内劲催发,将一个紧闭的花骨朵儿逼得灿然绽放!
  他用舌尖将花枝推至白马嘴里,腰腹发力,倒转翻腾,一个翻身飞落而下,单膝跪在白马面前。
  三十岁的大男人,双眼明亮如星,面上带着赤子般的笑容,仰头直勾勾盯着身前的少年,柔声唱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白马眼眶红了,他的心莫名地抽动,甚至有些发疼,不禁微微张嘴。
  花枝落地,花瓣粉白粉红,羽毛般清扬浮空,好似一场春梦。
  “莫、莫名其妙!”
  白马大叫着跑开,方一转身,立刻满面通红。
  二爷落寞地低头拾起花枝,将半残的花朵插在领口,懒洋洋环顾四周,骂道:“看甚么看!不给钱白嫖老子啊?!”
  他虽气势汹汹,可围观众人都不怕他,见他竟也会被人拒绝,纷纷大笑不止,出言“安慰”他。
  转眼已是五月中旬,大街小巷弥漫金楸檀的花香。
  大半个月里,二爷时不时赶走白马的客人不说,还隔三差五地给他找事。
  晨起爬树,弹琴唱歌扰人清梦。
  二爷的琴弹得确实不错,带着边塞的风沙,又有着精编的韵律曲调。可白马夜里不是练功就是陪客喝酒,清早呼呼大睡,好几次都直接推窗动手打人——偏生还打不过他。
  二爷得了便宜,任由白马对自己拳脚相加,踩在一条花枝上岿然不动。白马见他这老神在在的模样,满心都是无可奈何,越打越生气,只能返回床上,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将自己裹成一个“花卷”。
  夜里敲窗,提着个白玉玛瑙的小夜壶催他尿尿。
  白马知道此人贪杯又易醉,只要不带酒气,多半就不会有过分的举动。他每次都隔着老远的距离,先好好闻一闻二爷身上的气味,确定他并未喝酒,才把东西接过来,心道都是大男人,原就无须避嫌,转身便尿上了。
  流水声伴着二爷“半夜尿尿舒筋益气”“年轻人不可贪睡,当心那话儿越睡越软”此类荒唐言语,哗啦哗啦地响。二爷老脸有城墙那么厚,还时不时探脑袋过来偷看白马,指点他把尿的方向,连口哨都谱了好几种曲调,以达到“应天合人”的尿尿的境界。
  白马面无表情地尿完,伴随着二爷“试试老大夫的经络按摩秘方?”的询问,转身便把夜壶朝他掷出,问一句“老大夫就没有哑巴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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