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尘微微垂了眼。
子衿不死心:“哥哥,他们姓李的手伸那么长,连我们云中阁的家事都要管,哪有这种道理!你真就为了他不认我了么?”
纪明尘沉吟良久,摁了摁眉心,很头痛的模样:“他手里有我的把柄。”
子衿恍然大悟。料想李逸芝这种人,机关算尽,哪里会不留后招,竟然连纪明尘都算计。他受了纪明尘很多恩惠,自然不会再不知轻重地给他添麻烦,反而心疼道:“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受制于人?”
纪明尘凝视着他,淡淡笑道:“是啊,一辈子受制于人。”
子衿急死了:“看把你笨的!一点防人之心也没有。你就是太老实了,一个个都来骗你。”
纪明尘嗯了一声:“以后你帮我顾着点。”
云淡风轻。
第十章 我哥哥是真的对我好(一)
子衿对李逸芝又恨又怕,他在云中阁中,便不敢离开纪明尘半步。李逸芝好不容易差人将纪明尘请走,单独见上他一面:“我一来云中阁,你就一副生怕我把你哥哥叼去了的模样。”
子衿看到他迈入月门,脸上血色退得干干净净,抬手就是一道白光往墙外去了。李逸芝眼角一抽。纪子矜和纪明尘一起修的剑道,剑气清净,他们俩兄弟经常隔着十里地以剑气相闻,他小时候打趣他们一个是“白月光”,一个是“赤风煞”。他这才刚进门,子衿就着急忙慌地使白月光叫纪明尘过来,李逸芝甚是无奈:“我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防我。”
子衿面如寒霜:“你自己心里清楚。”
李逸芝还真不清楚。
李逸芝从小母亲早逝,姑母心疼他,经常接他来云中阁小住,让他与纪明尘一道读书习剑。李逸芝没有别的兄弟姐妹,自然对这个表弟心生亲近。
然而纪明尘身边有个纪子矜。
一开始李逸芝并不把纪子矜当回事——纪明尘成天跟他吵架,还要揍他。然而姑母教训纪明尘说:“你就是个小傻子,一点心机也没有,他妈抢你妈的男人,他抢你的爹爹,你还跟他这样好。”李逸芝心想哪儿好了?成天揍他的好?他觉得纪明尘待纪子矜,还不如待自己好。他跟纪明尘吵架,纪明尘大方得很,隔天就忘了,从不放在心上;可是纪子矜跟纪明尘吵架,他就要记仇,一点点鸡毛蒜皮的陈年旧事,都要翻出来跟他没完没了的念叨。
但后来他渐渐感觉到了,姑母说的没错。纪明尘虽说对他也不赖,但跟纪子矜没法比。纪子矜对纪明尘来说是不一样的。
他早半个月跟纪明尘约好去逛集市,到了时候,人都骑上了马,纪子矜跑来说后山捉蚂蚱去不去呀,纪明尘就忙不迭地跟着人家跑了。
他督促纪明尘念书,纪明尘脚下生风,跑的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但是纪子矜往门前一站,跟他说楚夫子明日默书,他来督纪明尘复习,纪明尘就乖乖把屁股落在垫子上,拿着青柳枝在纪子矜书上扫来扫去,托着腮帮子眯着眼睛别提有多高兴了。
他们俩兄弟根骨奇佳,从小就一道练剑,他自己却是起步晚、进展慢。姑父教的剑招学不会,就求纪明尘等等他。纪明尘一口回绝:“我怎么等你?我可不想被他比下去。”但是有一回纪子矜生了病,几天都没来剑室,他问纪明尘为什么不练剑,他闷闷不乐道:“我练那么快干什么?他都没来。”
大抵就是这样。
他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心心念念,只觉得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纪明尘眼中就只有纪子矜一人。纪明尘记性这样差,根本就万事不经心,唯独纪子矜的事,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心里很羡慕,便总使点小坏,挑拨他俩吵架,然而一点用都没有。他们无时不刻不在吵架,吵翻天了一转身,就又勾肩搭背地好上了。
后来他才知道这已经不仅仅是兄弟之情,纪明尘是真的喜欢纪子矜,那种喜欢。
回过神来的李逸芝抖了三抖:这实在是令人……寒毛倒竖啊!
他年少时候还觉得他们俩特别蠢,原来人家在搞断袖、乱伦、兄弟相奸,就他一个人在纯洁地愁着谁跟谁更好,蠢的人是他才对啊!他要是早知道,肯定避得远远的,搞得自己也像是个死断袖一样,在他们俩中间横插一脚。
“我就算不是死断袖,也还是要在他们俩中间横插一脚,谁叫我是纪明尘他大表哥。”李逸芝望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纪子矜,脸上挤出七分笑。
“子衿回来后受委屈了。”李逸芝客客气气道,“好端端的二少爷,变成了男宠,真是活见鬼。”
“不是托你的福么?”子衿冷冷道。
“我给他寻男宠是有原因的,万万没想到你也在里面——你可知道明尘他与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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