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映川说罢,眼睛只含笑看着连江楼,连江楼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显然这番说辞却是将其打动了,而一旁赤帝姿亦是瞳仁微微一缩,他看着那个红衣绝代的男子,依稀就像看到当年燕乱云拈花而笑,如今伊人早已香消玉殒,消散于天地之间,莫非自己也要让她的血脉断绝?如此与她相像之人,若是万一真有身处险境之时,那么……
一时间空气仿佛有些凝滞,师映川见此情景,心里有了底,便悠然一笑,淡淡道:“……我乏了,恕不能多陪。”说罢,转身向外而去,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脸色冰冷如刀。
师映川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坐下看着窗外,有些发呆,这时宁天谕道:“此事,至少有七成以上把握可成。”师映川淡淡道:“是么。”宁天谕低笑:“当然!且不说连江楼为了你和这孩子,势必会与赤帝姿交涉一番,只谈赤帝姿本人,只怕在考虑之后,就要乖乖交出解药,不要忘了,此人显然与燕乱云有旧,虽说这些陈年旧事我们并不清楚,但此人看你之际,尤其是刚才见面,你莫非看不到他的神色变化?此人对燕乱云之心,非同一般,而你乃是燕乱云唯一的子嗣,赤帝姿难道真会坐看你日后有性命之危?更重要的是,在他看来,就算他给了解药,你身上也还有另外几道束缚,仍然是稳如泰山,根本不必担心什么!”
师映川眼波流转,轻轻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宁天谕却话题一转,问道:“若是解药得手,你打算怎么做?”师映川冷笑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是柔和的,他抚摩着拇指上套着的一枚翡翠扳指,说着:“我已经想好了,就算拿到了解药,我也不会立刻服下,因为我要继续留在他身边,我和他之间还有太多的帐没有算完,我该做的事还没有做到,怎能就这么轻松离开。”宁天谕也是赞成:“不错,解药不必早早服下,毕竟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现在么,还不到时候……”师映川不知为何,看着窗外绚烂花海,喃喃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宁天谕却语气冷漠,接道:“这不过是凡俗之人心态,作为我们这等存在,或许那些所谓的亲情爱情友情等等,于我们而言不过已是个笑话罢了,世人生命短暂,好比花开花落,因此最多百年就是一世缘法,才会珍惜看重不已,然而到得你我这等高度,百年也只是匆匆而过,那些所谓的缘,也许也只是孽缘罢了!”
师映川不语,只依旧看着窗外,一时间整个大殿都渐渐沉寂下去,仿佛世俗都远离,只有眼前一天一地的春光,渐渐的,太阳落山,殿内开始暗下来,师映川坐的时间久了,腿有些麻,就想起来叫人掌灯,这时室内忽然亮起灯光,师映川回头一看,原来连江楼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进来了,点了灯,师映川就转过身看他,连江楼来到青年面前,将一只小小的玉瓶递过来,师映川心知这定然就是解药了,顿时心中一紧,又一松,直接收进袖里,抬眼看连江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连郎……”连江楼没有说话,只是弯腰在青年洁白如玉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师映川搂住男人的脖子,巧笑倩兮,黑玉般的眸子里却已是幽深似海。
从这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重新掌握了自己的命运、随时可以恢复力量的缘故,师映川的心情也显然好了不少,虽然为了防止连江楼看出破绽,那解药还没有吃,但已有足够底气的师映川行事之间也还是渐渐从容许多,其后春雨连绵数日,等到放晴了,空气里就浮荡着湿润清爽的气息,这一日天朗气清,师映川在廊下晒太阳,他斜卧在一张藤榻上,看师倾涯在跟前玩耍,师映川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意,一手支颔,呼吸绵长,他目光所及之处,眼神柔和地看着幼子笑语玩耍,彼时大光明峰上空有白雕扶摇而上,云海璀璨,有人白衣如雪,发如流墨,立于雕背,衣袂飞扬间,有若御风而行,男子负手在身后,面色无波,置身于云层之中,看那云海翻涌绚烂,何止形似仙人,更是神似。
云海之上彩云如瀑,伸手可及,那壮阔景象,怎是‘瑰丽’二字就可形容,连江楼抬起右手,缓缓按住心房位置,那里隐隐作痛,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此时乘雕扶摇而上,翱翔九天,于他而言并不是第一次,自修行以来,每逢心中有所踟躇,他往往就会来到这里,于天地苍茫间放开心神,涤荡道心,而眼下连江楼却是有些静不下心来,半晌,他突然足下一踏,白雕立刻低鸣一声,展翅向下而去,未几,双足终于踩上坚实的地面,连江楼走向大日宫,来到千莲殿,他走进庭院,看到师映川懒卧春榻,旁边师倾涯蹲在地上,手拿一截柳枝,似在逗着地上的蚂蚁,有浅浅的风吹过,繁花零落,师映川掸一掸落在身上的几片花瓣,道:“涯儿,别蹲着了,当心弄脏衣裳。”师倾涯听到声音,就抬起了头,不过他却没有回答师映川,而起站起来丢了手里的柳枝,笑眯眯地跑向前方:“……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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