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琰默然,但片刻之后,又忍不住咬住下唇,终于道:“父亲,这些明明都是亲近之人,可是为什么却连山海大狱祖父那里,都……”师映川轻笑一声,手指勾起长子的下巴,道:“我的傻孩子,平日里关系亲近又怎样,哪怕是血缘至亲又怎样?各大势力这么多年以来,确实似乎彼此之间关系融洽,可你不要忘了,数百年前,千年之前,甚至更久,难道它们之间一开始就是一团和气不成?都是为了各自的发展相互征战拓展,只不过后来发现一味争斗是不智之举,到后来只会殃及众人,谁也不能幸免,因此才逐渐形成和平共处之势,但这不过是审时度势之后的最佳选择,而非出于本心,你自己想想,平时难道它们互相之间就真没有明争暗斗?何况现在有我这个变数,我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座价值不可估量的巨大宝库……而你也要明白,即便是再亲近的人,当他们肩负着一门一派一个家族的前途乃至兴亡时,他们的选择也就不能再受个人感情的影响,而必须服从大局,服从理智,去做出最后的决定。”
听着这些话,季平琰眼神不定,师映川摸了摸他的头顶,嗤道:“我的傻儿子,你虽然少年老成,但毕竟年纪还太轻,有些事情你还看不透……记住为父的话,永远不要完完全全地信任一个人,哪怕是你的至亲,是你的最爱,也不可以彻底相信,否则的话,你看看你父亲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师映川说罢,微微一笑,他没有继续留在这里,而是自顾自地离开了。
雨声潺潺,师映川从容在廊间走着,就有两个侍女紧紧跟上来,十分小心,生怕他稍有差池,一路上画阁雕栋连绵,庐亭假山错落有致,或是磅礴,或是雅致,无一不昭示着宗门千年底蕴,师映川走了半柱香的工夫,才终于到了地方,外面有人守着,师映川只是无视,径自进去,也无人敢拦,一时转到里面,室内并不见有伺候的下人,主座上,连江楼一身紫衣很是醒目,师映川从素帷后款款步出,一张肌肤如雪的完美面孔上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视,厉东皇,阴怒莲,宝相宝花,聂药龙,向游宫,李神符……这些人虽并非一宗一派之主,却都是各方势力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代表了各自身后的意志,师映川轻叹道:“都是熟人啊……”此时众人见到他来,这还是继八大宗师一战之后师映川第一次公开露面,那印象中的模样与眼下所见大有出入,人们眼中看到的不再是从前那个桀骜威纵的男子,而是一个穿宽松青衣,高挑瘦弱的绝色美人,进来的刹那,让整个室内都明亮起来,见此情景,在座之人不禁神色各异,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与师映川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几乎全部都与他或亲或友,值此之际见面,各人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真的也只有自己才清楚了。
如此心情动荡之下,在座诸人都是武者,不由自主地气机外溢,师映川如今却还是普通人,受到这种来自于外界的压力,顿时呼吸艰难不畅,向后踉跄而退,下一刻,一只手已稳稳扶在师映川腰间,连江楼将一缕纯净真气透过肌肤输入青年体内,化解了这股无形的压力,沉声问着:“……可有伤到?”其他人这才惊觉失态,立刻各自收敛,室内当即恢复如常。
师映川嘴角微扯,对连江楼道:“我没事。”他长长的睫毛扇动两下,却抬得高了些,笑容不改,对众人道:“各位也用不着商议什么,当年泰元帝留下的财物,我早已取出,用来壮大青元教,不过我想诸位原本就对这些财货珍奇并不在意,因为对于在座诸位身后的宗派而言,真正有价值的却是泰元帝收集的那些秘籍古卷,乃至他当年自身拥有的……诸多秘法。”
师映川不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嘴角含笑,却是冷笑,只幽幽说着:“宁天谕乃是千年以来第一人,天下皆知我师映川年纪轻轻便成就宗师之境,若我说完全只是靠我自己,与从前半点无关的话,想必也没人会信,至于我身上最令人心动的东西,也无非就是这些武学之道上的隐秘,就算对于宗师而言,也是如此,有多少人想从我这里得到突破五气朝元之境的秘密呢?应该很多罢……毕竟这才是对于武者来说,最大的诱惑,我说的可对?”师映川话已至此,却是轻轻从连江楼的臂弯间脱出身子,冷冷道:“不过呢,我可以告诉你们所有人,我这里没有,什么也没有,任何人也不可能从我嘴里弄到半点有用的东西!我的武道之路已经被毁了,此生再无望长生,既然如此,我即便有突破之法,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失去的东西,其他人也别想得到!”青年哈哈而笑,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傲然挑眉:“虽然我相信在座诸位以及诸位身后之人没有谁会对我强行逼迫,不过啊,我如今不敢再信人,所以我现在可以对诸位透露一二:若是有人对我逼迫,大不了我便舍了这具躯壳,从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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