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师映川闻言,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因此笑道:“公子的模样与我一位至亲有些相似,刚才见了,就难免有点愣神。”师远尘了然一笑,自有一股清贵风度,道:“原来如此。”师映川也笑了笑,然后开始埋头吃面。
等到面吃完了,外面的雨也小了许多,自天而降的雨线变得有些缠绵起来,师映川放下碗,唤过面铺老板,在桌上搁了几枚铜钱,正好是一碗鸡汤面的钱,然后向那白胖的老板笑道:“另一碗是那位公子请的,可以向他要钱。”说着,朝师远尘十分和气地点了点头,便顺手抄起倚在桌旁那把临时买来的伞,走出了面铺,迈入雨中。
雨水落在伞上,清凉的雨雾将两鬓垂下的几络发丝濡湿了些许,这样的夜晚并不是在外面游荡的好时候,缕缕雨丝中尚且还带着初春的微寒,师映川紧了紧衣襟,便向着此次天涯海阁对来到江夏参加万珍大会的一些重要宾客所提供的含山小筑而去。
师映川的房间就在季玄婴的隔壁,师映川经过窗外时,却见先前被打破的窗户已经修补好,正向外半开着,季玄婴坐在窗前,面前放着他那把晶莹剔透的剑,一条雪白的丝帕被拿在手里,细细地擦拭着剑身,季玄婴白日里的紫色外衣已经脱了,穿的是一件淡青色里衣,颜色很淡,却与他的气质很相配,前襟略有些虚松,露出一小抹玉色的肌肤,却只是隐约看见些许,并不分明,一头及腰黑发已经打散了,简简单单垂着,身前也有几绺,窗外细雨绵绵,如此一来,这一幅画面竟是优美清净地叫人移不开眼去。
季玄婴自然也看见了师映川,不过倒也没有别的表示,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抬起头看了窗外的师映川片刻,眉头缓缓挑起,然后却是突然淡淡笑了笑,道:“……本以为剑子今夜未必会回来。”师映川顿时微微一怔,他不曾见季玄婴这样笑过,眼下见对方展露笑颜,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正欲说些什么,却听不远处‘吱嘎’一声轻响,旁边房间的窗户被人推开了,那正是他的屋子,但此刻宝相龙树的面孔却从里面探了出来。
青年衣冠端正,眼中的神情在夜色中显得柔软了许多,宝相龙树看着师映川,微笑道:“……怕你回来我却不知道,因此干脆就在你房里等着。”
他看着那带着伞的黑衣少年,想到自己与对方曾经有过的那么一段共处时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想见一个人,一颗心忽然就沉甸甸地,再也拔不回来。
第54章 集宝楼
师映川眼见宝相龙树笑容深深,当即就一阵头大,他微微皱眉道:“你怎么来我房间了?你这个人……”说着,把伞随手搁在窗下,干脆就从窗户一纵而入,宝相龙树悠然一笑,却在灯下认真凝视着师映川的面容,道:“两年不见,映川,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变化很大。”
师映川脱下脚上那双沾了些泥水的靴子,放在床脚,然后一扯床头的一根五色丝绳,很快,一名清秀侍女便在门外道:“公子有何吩咐?”师映川道:“给我送洗澡水和换洗的衣服,还有干净的鞋。”门外的侍女应了一声,这就立刻离开去准备。
师映川坐在床边,把外衣脱了,他见宝相龙树坐在窗前,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便有些自嘲道:“宝相,我还以为你过了这两年,应该已经对我没有那种心思了。”宝相龙树淡淡笑道:“映川,你现在年纪还不大,所以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其实在所有男人的心里,往往都有着一个属于自己梦想中的那么一个人,即使这个人有许多缺点,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然而在这个男人心里,却会觉得对方是非常完美也非常珍贵的存在,不容亵渎,哪怕是过去了很长时间甚至一生,也都会一直留在记忆里,不会忘记也不会消磨半点。”
师映川沉默片刻,忽然摇头苦笑:“宝相,我不得不说,你其实在有些方面……真的是一个很傻的家伙。”宝相龙树听了,开怀而笑,微有棱角的唇瓣轻轻勾起,道:“映川,我娘曾经说过,人年轻的时候往往都容易有犯傻的机会,不过傻不要紧,头脑发热也不要紧,甚至在冲动之下做了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情也都不要紧,这些都并不可怕,怕是这辈子都遇不到让自己变傻的人。映川,你觉得呢?”
师映川忽然好象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笑:“也许罢,这话……确实有些道理,不过宝相我也可以告诉你,这世上很可能所有的东西都是会改变的,只不过有的也许变得早些,有的也许变得晚些,有的可能变得更好,而有的自然也可能变得更坏,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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