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事情往往很残酷,终究没人能够挽回,做过的,逝去的,都留下了印迹,就算是这印迹被时间逐渐磨灭,但留在人的心里的印迹,如何能够磨灭?
师映川微笑,他下了床,向后缓缓退去,眼睛却还望着连江楼,他后退几步,才开口道:“你我之间真是一笔糊涂帐,看来是无论如何也算不清楚了,罢罢罢,命该如此,倒也无话可说……好了,这些儿女情长暂且不提,我们可以说些别的。”师映川如今心思深沉似海,不是常人能够想象,无论心中再怎样伤痛不平,也能够克制,一时间他按捺心情,话锋一转便提到了别的方面,他脸上有点似笑非笑之态,眼中流露出来的是自信从容的神色,道:“我上次跟你说过,会送你一份‘礼物’……呵呵,这是我精心准备很久的东西,是不是觉得很惊喜?”
连江楼默然,既而轻轻点头:“的确如此。”师映川微笑起来,说着:“等着罢,我赢定了,而且这一次,我决不会再犯错,不会让自己再做出任何愚蠢的事情。”连江楼平静与他对视,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淡漠道:“胜负未分,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师映川见状,顿时哈哈大笑:“知道吗,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他重新走上前去,捧住连江楼的脸庞细细打量,说道:“我这具血肉之身,对你而言意义重大,是你日后能否走出那一步的关键,渺渺天地,我辈寂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自己的执着所在,只可惜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走到终点,失败的人毕竟才是绝大多数,所以我们就走着瞧,你说是不是?”
连江楼英俊的面孔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他缓缓道:“买定离手,愿赌服输。”师映川笑叹:“是啊,人生不就是由无数场赌局组成的么,只不过有时候输了,还可以从头再来,但有的时候输了一局,就永世不得翻身了。”他说着,眼中红光流溢,神色复杂,含笑道:“江楼,说实话,就在今天之前,我还不能确定日后究竟应该如何对你,但现在我已经有了主意,等你将来落到我手中之后,我要让你为我生儿育女。”师映川以手摩挲着连江楼坚实的小腹,笑得很是开心:“我要打造一个日不落帝国,皇室自然不能人丁单薄,可我又已经不能接受其他人为我生育子女,那么,就全靠你了,在未来的很多年里,你就安心为我生孩子罢。”
师映川徐徐后退,他的身影开始逐渐淡去,他望着连江楼,眼神深沉似海,如同巨大的凹陷漩涡,将一切都吸进去,深深掩埋:“你杀了我一个孩子,就要用无数个来赔我……”
迷离的梦境终是褪去,一切都模糊起来,直至脑海之中重新恢复清明,师映川从床上坐起,披了外衣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被笼罩在夜色中的景致,双眼开始隐隐失去焦距,似乎正在沉下心来思索着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光开始徐徐推走了迷雾,一切都变得清晰,让人明白清晨已经到来,柔和的晨光落在师映川脸上,反射出如同象牙一般细腻的光泽,这时就见师映川双眼里的焦距突然就调整了过来,他闭上眼,用力捏着眉心,一面唤人进来伺候自己梳洗更衣,一时师映川换上一袭宽大的长袍,黑色的袍子将全身都罩在其中,除双手以及脸面脖颈,再没有半点肌肤露出,他看着镜中男子浓黑的长发整齐梳理到身后,露出饱满的额头,这样的打扮,与当初泰元帝很是相似,师映川微微一笑,赤色的双眸微闭又睁,此时昨夜那个落寞的男人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雍容自若,遇事宠辱不惊的青元教教主。
话分两路,却说花浅眉这一早悠悠醒来,梳洗罢,用过早膳,便带了人前往师映川的住处,她眼下虽然有着身孕,举手投足之间却依然风姿仪容出众,不见半点倦惫,不多时,眼前的建筑风格一变,有大家气象,花浅眉不自觉地轻抚着小腹,心中稳定下来,她很清楚自己的丈夫心中所爱另有其人。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
一路迤俪行来,到了书房所在,却有护卫拦下,只说教主正在召人议事,花浅眉当即止步,也不多说什么,别看她是师映川之妻,是青元教上下的正牌主母,但眼前这些人向来只忠于师映川一个,她是支使不动的,因此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只对身边侍婢道:“那我们便去耳房坐会儿就是。”话音方落,便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是浅眉?进来罢。”
花浅眉一笑,就道:“夫君不忙么?妾身并无他事,只是来送些吃食。”说话间已从侍婢手里拿过食盒,独自一人缓步登上台阶,走了进去,进到室内,见里面雪绡低垂,珠帘静静,将原本明媚的天光分割得支离破碎,师映川正在偌大的书案后坐着,不远处却是几名青元教重要人物,这几人见了花浅眉进来,便微微低首垂目,并不看她美丽如画的容颜,以示避嫌,与此同时,师映川向这边望了一眼,目光在花浅眉手中的食盒上扫过,话锋一转道:“既是送东西,派人过来就是,何必自己亲自前来,你毕竟已是身怀有孕之人。”花浅眉含笑微微,是无可挑剔的大家风范,道:“正是因为如此,才该多走动,太医也是这样说的。”说着,一面就将食盒放下,从中取出几样精致点心,师映川明显不太感兴趣,只微微颔首:“随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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