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千醉雪眼神中多少带了几分迷惘,声音却很平静:“当年他年幼之时,曾有人给我们兄弟二人相过面,为他批下‘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八字,看来就是应在了这里。”
师映川眼神一顿,面上有片刻的迷离,仿佛里面蔓延了一片无边的火海,烧去了太多扭曲的情感,他忽然懒懒笑了起来,道:“枕边人将我算计不说,连结拜义弟也这样,你说,我这到底算不算是众叛亲离……”千醉雪突然表情认真地说道:“不,至少有人总会站在你一方,比如我。”师映川笑意不改,他望着千醉雪清秀的面孔,道:“唐王背叛了我,而他与你曾是血亲兄弟,那么你,有何打算。”千醉雪淡淡垂目,道:“我与他不是一路人。”
师映川目光炯炯看着男子,终究微笑道:“好,至少总有那么几个人还是真心。”说着,再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千醉雪,千醉雪有些奇怪,又有些担心,他知道当初除了赵青主之外,唐王温沉阳便可以说是泰元帝极看重之人了,真的可以说是当作亲弟相待,因此他只怕师映川在这样的连番打击之下,坏了心性,钻了牛角尖,这样想着,就有心岔开话题,道:“为何这般看我。”师映川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最看重的人,却都这样待我,赵青主是这样,阿阳他也是这样……”说及此处,想到从前与如今,两番交错织杂,恍惚又是旧事重现,一时间只觉得心里隐隐揪痛,有些喘不过气来。
……
师映川接下来还是按照原计划依次去万绝盟其余各大成员势力走了一趟,虽然他赶路速度极快,但到了第三家的时候,他去各派故意离间的消息也还是已经开始传开来,但明知如此,出于各方面考虑,后面被‘拜访’的那些门派组织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憋着晦气把这煞星送走,不是没有人想过纠集人手对付师映川,但一来他行踪不定,不知道他下一站究竟是去哪里,二来师映川修为深不可测,更兼诡计多端,谁也没有把握将其留下,三来则就是各家心里的那点算盘作祟,因此到后来,竟是被师映川在将联盟中有分量的势力都‘劝降’了一遍之后,安然离开了万绝盟的控制范围,与之同时,万剑山奉剑大司座季玄婴乃是从前泰元帝义弟温沉阳、曾经暗中助诸宗推翻泰元帝统治的唐王的消息,也从万剑山流传出来。
大周,摇光城。
虽是清晨时分,但也已经有了几分燥热之意,地上道路交错纵横,马车所经之处,只见道路两旁的田地里,农夫已经在劳作,庄稼绿油油地一片,偶尔可见荆钗布裙的农家女提着瓦罐来到田间,给家中男子送些清水之类的物事,到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一只手掀起车帘,师映川一张脸上是淡淡的冷漠之色,看着车外的情景,心中不觉有些感慨,他在万绝盟境内时,一路所见大多都是萧条,不少地方甚至十分荒凉,偶尔还可以看见人们将死于瘟疫的尸体聚集在一起烧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这场瘟疫所造成的可怕后果已经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与之相比,大周境内却是这样安宁祥和的一幕,两相对比之下,给人带来的冲击还是很大的,不过尽管如此,师映川却没有半点后悔不安的意思,以他如今的心性,只要利益当前,可以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回报,那么无论是千夫所指还是遗臭万年,他都已经毫不在意。
回到青元教时,距离前时出门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师映川沐浴更衣之后,独自一人在外面吹风,这是一片很大的园子,飞瀑湍泻,清泉潺潺,偌大的一湾湖上碧叶接天,或白或粉的清丽莲花开得到处都是,师映川素来爱莲,人尽皆知,青元教总部之中莲花遍植,人人都知道他这其实是爱屋及乌,但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提起。
师映川站在湖边,割破手指,将鲜血逐一滴在北斗七剑上,他一边做着这些,一边已思绪飘得远了,季玄婴的事情确实给了他不小的打击,只不过他还没有动手的打算,不管怎么样,两人还有两个亲生儿子在,所以暂时没有必要去处理此事,然而当年的真相揭开,终究是将彼此之间两世的情分都给抹尽了,现在季玄婴到底是怎么想的,师映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原本我只以为你是性子有些偏执,却不曾想原来你和赵青主一样,都是如此无情狠心之人。”师映川喃喃自言自语,忽然嗤笑一声,收起北斗七剑,虽然温沉阳与赵青主没有什么相象之处,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毁掉视其为弟的宁天谕,这本质上与赵青主又有什么两样,师映川愤怒之余,又不免觉得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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