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师映川的声音响起,两道身影以一种看似缓慢却又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了不远处,明明是如此突兀地现身,然而在他们出现之后,任何人甚至都不会觉得有半点突然,就好象他们天生就该出现在那里,于此处而言是再自然不过的存在,就如同这河滩上理所当然地应该有石头一样,完全不会让人生出违和之感,对此,师映川丝毫没有意外的样子,只望向那两道身影,轻轻一欠身,既而微微淡笑道:“藏先生,澹台先生,多年不见,二位仍然风采依旧。”
不远处,一个容颜清绝的男子身旁,有嘴唇红如涂血的男人一脸天真懵懂之色,拉着清俊男子的衣袖,两人依旧还是当年记忆中的模样,师映川的目光凝在清俊男子身上,一双猩红的眼睛清澈无比,瞳孔深处隐约闪烁着晶莹的幽光,似笑非笑道:“在后面跟了这么久,若是本座不下船等在这里,出口相邀的话,那么二位莫非还要就这么一直跟着不成?”
师映川明明语气柔和,用词也很有分寸,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冰冷得毫无温度,藏无真静静站在江畔,脸上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与柔软却无形的暖风别无二致,他看着不远处形容妖异的少年,这个曾经恭敬叫着他‘师祖’的人,如今却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尽管眼下身材纤细如少年,样貌妖异,但站在那里,却有着一股雄浑盘踞如巨龙般的震撼之感,当年彼此还是觉得亲切,有着一脉相承的熟悉味道,然而此时相见,实在让人产生了无比的陌生,这与外表无关,而是内质的改变。
藏无真眼下目光沉郁,似有感慨也似是厚重,他的神情还是那样的宁静,仿佛洞悉所有,目光过处,仿佛有无形的泉水流过,涤荡了一切尘埃,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他点头说道:“……我早知我二人的行踪瞒不过你。”师映川优美的唇角有弧线上挑,很是明显,他笑着,轻描淡写地道:“藏先生跟着船队这么久,总不至于是要与本座叙旧罢?连江楼如今在本座手中,他乃是先生的爱徒,先生此来,莫非就是打算来救他的么?”
“我当年早已劝过他,不要做让自己后悔之事,但那毕竟是他的选择,我虽是他师尊,也不能干涉。”藏无真默然片刻,忽然开口说道,一面温柔地握住身旁心志宛若孩童一般的澹台道齐的手,示意被眼下这种异样气氛所感染、已经有些不安的澹台道齐重新平静下来,那种温柔,令人恍惚生出一丝快要被溺毙的错觉,果然,原本已经出现焦躁迹象的澹台道齐被藏无真这样握住手安慰,就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仿佛被父母温柔抚慰的孩子一般,什么也不再担心,藏无真见对方如此,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不远处,师映川看着这一幕,似乎就触动了某种心事,他凝目瞧着澹台道齐那张天真无垢的笑脸,忽然就有些难以形容的感觉,静了静,忽然就转移了话题,说起似乎与眼下情形全无关系的话来,道:“澹台先生如今这个样子,这些年来要一直照顾他,藏先生一定很费心罢。”
藏无真闻言,只看向澹台道齐,为爱人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鬓发,淡然应道:“还好,他很听话。”这样的话题仿佛有些暖意,将方才还积聚于三人之间的冰雪无声地融化消弥,师映川脸上的冷色越来越淡,直至消失至无,感慨道:“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了罢……”他忽然笑了一下,负手说道:“其实本座有办法将连江楼变成像澹台先生一样,但左思右想之后,到底还是不愿如此,因为总觉得那样的他,已经不再是他了,大概,这就是不甘心罢。”
师映川低头而笑,眼睛却微微眯起,他依然负着双手,神情淡然,但在他大袖之中,有轻微的剑鸣声已骤然响起,师映川负手而立,忽抬起头,大袖微颤,有冰冷剑气不断地渗出袖子,臂上的神兵虽还不曾破袖而出,但那份剑意已是隐而不发,他原本平和如水的眸内释放出冰寒的精光,面上淡然的神情也一点一点地转化为复杂,说道:“藏先生若是要救连江楼,那么,就要先过本座这一关。”师映川嘴角带笑,面对着两位大宗师,他却选择独自一人留下来应对,这并非狂傲,而是他的确有这个资本,他知道对如今的自己而言,虽然还没有达到大劫宗师的程度,然而一旦开战,却至少可以永远地留下这两人当中的一个!
藏无真白衣如雪,挺拔的身影在风中似一株笔直的松,傍晚淡淡日光照在他身上,仿佛是谪仙遗世独立,他望向师映川,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只平静地道:“江楼他自己选择的路,自己应该承担后果,我今日前来,并非打算出手救他,只是有一句话,要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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