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咳嗽声停了下来,宝相龙树微微喘息着,他松开捂在嘴上的锦帕,只见雪白的帕子上已经染满了鲜血,宝相龙树脸色微显赤红,又转为苍白,然后又恢复了正常,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他随手将沾血的锦帕丢进废纸篓当中,然后取出一只水晶小瓶,可以看见透明的瓶肚里装满了黄豆大小的鲜红药丸,宝相龙树倒出一粒,送入口中服下,他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目光凝注在外面那一片如画美景上,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但事实上他的心里却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双眼虽看着外面,但眼前浮现的却是一张绝美的容颜,半晌,他才忽然开口淡淡道:“……摇光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这里都是心腹,自然知道宝相龙树指的到底是什么,无非是在关心中原的局势罢了,当下就有人沉声说道:“根据山海谍秘报,近来皇帝与帝君之间甚少见面,更不曾有帝君留宿之事发生,数日之前,皇帝曾秘密召见军中宿将,至于所谈何事,便不为人所知了。”
宝相龙树听了,脸色如常,冷声道:“本座曾数次与映川说过,皇帝此人不但才能卓越,更兼心思极深,不可过分信重,映川却似乎并不在意……皇帝若一直安分也还罢了,若他有所图谋,异心不轨,本座自然让他后悔不迭!”这时一名看起来身份很高的中年人看着宝相龙树的背影,心中生出微微的不安,犹豫了一下,便道:“狱主莫要冲动行事,帝君一向最是厌恶旁人擅自插手有关自身之事……”宝相龙树打断他的话,漠然道:“本座明白。不过,映川乃天命所归,人心归附,岂是晏勾辰能比,晏氏一族何德何能,占据这大好河山,若以本座心意,当是先发制人,不可姑息,否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中年人委婉地劝谏道:“皇帝毕竟乃是正统,若是轻易废黜,恐怕天下从此多事,想必帝君也是经过多方考虑,故而暂时未动此念,帝君心思,不是我等可以揣测,还请狱主……”
“本座知道轻重,你不必多说。不过,当年从一开始,双方就从未真正全面合作过,青元教与大周,从来都不是互相之间没有任何保留的盟友!”宝相龙树沉声说着,转过身来,中年人见其华发满头,神情微微疲倦,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心头沉重,他是世代侍奉宝相氏的家臣,看着宝相龙树长大,不但忠心耿耿,对其更是有一份对待自家子侄般的感情,一时不禁暗暗轻叹,遂道:“狱主近来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不如还是传消息令帝君知晓……”
宝相龙树断然拒绝道:“区区小事,拿去烦他做什么。”那中年人心想这岂是小事,但话到了嘴边滚了一滚,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这时候宝相龙树却听见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他心知在自己与人议事之际,还会有下人前来打扰,必是重要之事无疑,便皱了皱眉,道:“什么事?”外面有人语气急切道:“帝君已驾临蓬莱,前来看望君上。”
“……映川?”宝相龙树与室中诸人闻言,都是心中一震,想不到师映川竟会突然来此,宝相龙树心中更是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一时间顿觉胸臆之间百般滋味杂陈,竟是不知究竟是喜是悲,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宝相龙树心下纵然百转千回,也立刻就向外走去,其余人忙跟在他身后,一行人刚走出书房所在的园子,远远便看见一个素衣纤细身影正在一群诚惶诚恐的山海大狱弟子簇拥下,向这边而来,雍容飘逸得令人为之心折,宝相龙树眼神微微变化,却未曾从中透露出过多的情绪,随即快步迎上,正欲握那人的手,却又猛地想起此时并非二人独处,当下收敛心情,规规矩矩见了礼,其余人等随即拜下:“……恭迎帝君!”
那人素袍银冠,眉心处挂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雪白玉坠,宽大衣袖在风中轻微摇动,飘飘欲飞,望之犹如神仙中人,以其风华之盛,一切形容美貌的词句其实都是多余,反而只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美若天仙’四字却是最恰当不过,但尽管看起来出尘如仙,但那眉宇间的神情却近乎妖冷,或许只有用‘邪异’这样的形容,才能更好地概括他的容貌与气质,除了师映川之外,再无他人,当下只见他眼神无波,目光在诸人身上淡淡一扫,红眸中闪烁着的是毫无感情的冷漠,一如高高在上的神灵,道:“罢了。”这时宝相龙树已伸手作势,准备引领师映川随他前往妙情轩说话,但师映川却只是浅浅瞥了一眼其他人之后,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双眸中那冷漠无情的幽光消散,视线再不曾移开,宝相龙树顿时只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对方那仿佛无所不在的目光,但师映川微微眯起眼,凤眸中泛着森森血光,一只手却已经缓缓按在了他的小臂上,目光如炬,沉声道:“……你有事,怎的不与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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