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之后,一切归于寂静,师映川起身下了床,捡起长袍随意披在了身上,他转身看向大床,床上两具身体都是疲软不动,伤痕累累,师映川笑了笑,在那光滑的肌肤上用力摸了一把,眼前这一切,这样的人,似乎与从前没有什么区别,但师映川知道,自己已经永远丢失了一些东西,丢在了从前,这究竟应该要怪谁呢,在那样的环境下,在那样的残酷真相下,许多曾经以为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东西,到后来却是慢慢改变,终于面目全非。
师映川全无留恋地走了出去,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雪花,天色暗暗,有一盏盏的灯光从延绵的建筑之间亮了起来,淡淡的光晕似在游动着,师映川去了皇皇碧鸟那里,才进得垂花门,走不多远,却见两个俊秀少年在廊下说话,似是说到高兴处,两人都是满面笑容,原来是季剪水与师倾涯叔侄两个,二人见了师映川,忙上前来见了礼,就垂手立住,师映川见他二人一个穿着蓝紫缕金云纹样的锦袍,一个裹着玄青花鸟纹样对襟大长袄,轻裘玉带,秀容朱唇,好似一对金童一般,便点一点头,语气和缓道:“在外面吃风做什么,还不进去。”两人笑着应了声‘是’,便一左一右跟在师映川后面,进了暖阁,这时皇皇碧鸟睡了午觉刚刚起来,在对镜理妆,未梳高髻,只用发网挽着齐整整一窝秀发,露着光洁额头,肌肤如玉,丽色照人,见师映川来了,很是开心,起身笑道:“今儿是吹的什么风,你们爷儿仨倒一起来了。”师倾涯笑吟吟地道:“原本和四叔来阿姨这里想蹭点心吃,但听下人说阿姨在睡,不好进来,我们俩就在外面等着,谁知才说了会儿话,就见父亲来了。”
皇皇碧鸟一笑,动人丽色让人炫目而又沉醉于其间,说道:“两个小馋鬼,整日里就琢磨我这儿的吃喝。”当下就命人去取二人喜欢的点心,又吩咐侍女道:“拿那件我才做的衣裳来。”不一会儿,侍女取了衣裳,皇皇碧鸟两手提着抖开,只见灿色辉煌,华丽难言,皇皇碧鸟对师映川含笑说道:“我才做好的这件袍子,你且试试大小,若是不合适,我便改一改。”师映川见了这衣裳做工,就知道必是十分熬人的,遂道:“我的衣物向来都有针线上的人专门来做,你费这精神干什么。”说归说,还是脱了外袍,将这衣裳穿了,果然十分合身,皇皇碧鸟看得欢喜,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替师映川系好腰带,笑道:“还算合身,倒是不用改了。”
三人在皇皇碧鸟这里闲话家常,等到晚间用过饭,这才离开,此时师映川已经恢复了人身,穿着皇皇碧鸟所做的新衣,皇皇碧鸟一直将三人送到廊下,外面雪还在下,一片无垠的冰雪天地,显得清冷且有几分肃杀,皇皇碧鸟将伞一一塞进三人手里,又要让人打着灯在前头照路,师映川道:“不必麻烦了,又不是看不清路。”当下就带了季剪水与师倾涯两人离开,路上季剪水看着前面师映川的背影,犹豫了一下,道:“大兄,我和倾涯想去看看二哥……”
师映川淡淡道:“好。”季剪水与师倾涯对视一眼,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跟着师映川一起去了对方的寝宫,刚进了里面,就有下人禀报,说是魏王已等候多时了,师映川有些意外:“哦,是优昙来了么?”便让人带着季剪水与师倾涯叔侄二人去见季玄婴,自己则是去了暖阁。
推门进到屋内,方榻上坐着一人,正拿茶喝着,头上戴一顶耀目灼灼的珠冠,容色清冷,正是左优昙,见了师映川进来,便站起身来,师映川脸色温和,道:“大冷的天,怎么想到千里迢迢到我这里来了。”左优昙神色轻松,微笑道:“前时得了些好东西,这就送来给爷把玩一二,况且数月不见,顺便也是来看望爷。”左优昙年纪比师映川大了许多,如今早已年过四十,但看起来容貌还是十分年轻,丰姿如昨,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整个人多出了一份沉淀下来的内敛与厚重,这是时光所给予的礼物,师映川看着,一时间不由得回顾从前那些往事,仿佛还是两人初见时的情景,如此,先是心中一动,随即就是淡淡的熨帖,就伸手过去,在左优昙臂上握住,然后拍了拍,两人四目相交,就觉得轻松如饮醇酒,不由得就都是一笑,当下就坐了,师映川问道:“吃过饭了么。”左优昙道:“还没有。”师映川就说道:“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吃临海龙。”左优昙脸上就泛起了笑意:“爷还记得?”
这临海龙乃是摇光城的特产,只有城外一处盐水湖里才有,有点像海豚,肉质极其鲜美,价格也非常昂贵,一般只供应王公贵族,这种鱼只在冬天才有,而且无法腌制或者以冰冻之类的方法保存,必须趁着新鲜吃,否则肉里很快就会分泌出毒素,左优昙当初在摇光城时,很喜欢吃这临海龙,后来做了鲛人之主,很少回来,就再没有吃过这道菜,眼下听师映川说起,就勾起回忆,心中温馨起来,师映川便唤了侍从进来,吩咐立刻去准备,给左优昙尝尝鲜,他一向都不是多么心细的人,因此能做到这样,左优昙已觉得很好,面上笑容不禁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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