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勾辰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案面:“让朕想一想……接下来,他应该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估计很快就会乱起来了。”晏长河皱眉道:“当初战乱结束之后,天下已是元气大伤,至今大部分地方仍是民生凋敝,因此这些年来大周与青元教才没有轻启战端,如今……以那人心性,纵使再暴怒激愤,应该也不至于如此!”晏勾辰看了长子一眼,微微一笑,道:“谁说他要发动全面战争?他不会做这种蠢事,因为无论是我和他,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因此,你想象中那等席卷天下的战乱是不会发生的,军队更是决不会出动。”
晏长河虽然因为年纪的缘故,还没有磨练出像晏勾辰一样老辣的政治眼光,但他也是极聪明的人,听到这里,脱口道:“莫非……”晏勾辰微闭了眼,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不错,以后的博弈,便是双方高手之间的厮杀了,百姓的伤亡与各地的民生经济损失都会控制在一个较小的程度上。”晏长河又惊又疑:“那人果真会如此不智?高等武者乃是中流砥柱,一向都是不到必要时,不会轻易出动,岂能如此耗费?”
晏勾辰却是面色淡漠,悠然道:“不智?长河,你可曾见过你那映川叔父做过不智之事?”说着,皇帝睁开眼来,眸色幽幽,却转了话题:“长河,你也算博览群书了,朕问你,数千年之前,天下武夫是何等地位?”晏长河略一犹豫,道:“从典籍记载来看,当时武道式微,所谓天下无敌者,亦不过是百人敌,至多千人敌罢了,一旦失陷于千军万马中,长枪林立之下,劲弩重甲之围,除非侥幸逃脱,不然必死无疑,因此武夫地位并不算高。”
晏勾辰嗓音低沉,道:“不错,当时的武道极致,不过是先天罢了,任凭多少高手,都要在千军万马之前避退俯首,由此,武夫对于天下大势的影响,远不能与如今相提并论,那时所谓的江湖,岂能与军队相抗?天下几大强国分立,即便是各宗门大派,也都约束弟子不得肆意生事,一旦有武夫自恃武力,以武乱禁,不但要被朝廷缉拿处置,甚至还会连累宗门,多少年间总不乏一些宗派被朝廷清洗,马踏山门,那样的时代,何曾有过后来以一介武夫之力,就能力敌千军万马的事情?然而不知究竟从何时起,武道大盛,世间逐渐再不复原貌,当武夫极致再不限于先天,力拔山河,便就此打破格局,改天换地,到最后竟有一人一剑可镇国运之事发生,甚至一名宗师就能左右一场战争的胜败,无数年来,死于宗师手上的帝王将相已是不计其数,我大周历史上便有皇帝被人杀入宫中取去首级之事,武夫至此,皇权式微,所以便有大儒发出‘乱天下者,武夫也’之语。”
说到此处,晏勾辰似是有些疲倦:“这是一个畸形的世界,先天之上本就不该存在,大宗师这种怪物更不该出现,当个人之力突破到一个程度,拥有力挽狂澜之能,便成为了充满未知的不可控变数,若没有这些强者,天下早已一统……朕不得不说,当年泰元帝统一天下,打压世间武道传承,如果他没有死,最后真的成功,那么,便是为这天下开创万世之太平。”
晏长河听到此时,猛地一震,仿佛振聩发聋一般,顿时明白了男人的意思,随即已是一股寒意自心底生出:“父皇的意思,那人竟是……”晏勾辰微笑如常,灯光下,整个人却莫名地显得阴鸷:“是啊,他与朕的心思一样,时隔多年,到了现在,也差不多该是时候开始发动了,他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利用所有能够利用的力量来耗尽这天下武道气运,否则,日后皇权又怎能彻底凌驾于一切之上,不可动摇?这世间的武者太多了,尤其是精英武者,他们耗费了大量资源,为天下百姓加上沉重负担,况且本身又是一切祸乱动荡的根苗,留之何用?当然,武者还是有些作用的,而且习武之人永远也不可能消失,但这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有力量足以威胁到皇权的统治!……呵呵,没有谁比朕更了解他,他一定会选择这么做,也知道朕一定会如此应对,这是一举两得,也是朕与他之间的默契,至少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两人的利益是一致的,毕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实现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理想,除非是真的具有以一人抗衡全天下的力量,否则,就必然要徐徐图之,为此作出一些必要的谋划,采取非常规手段,因此朕与他就要互相借彼此之手,来消磨武人数千年来的积累,他为何当初一手将大周扶持,固然理由多多,但其中一个原因,只怕便是为了这一天。”
52书库推荐浏览: 四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