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师映川又岂是认命之人,值此强敌环伺之际,他却只是眼神温和地抬头看着连江楼,洒然笑了笑,道:“我没什么,总还撑得住,你呢?”连江楼浑不在意眼下的危急局面,只认真地看着爱侣,沉声道:“我虽已受了些伤,但并不碍事。”
师映川点一点头,在日光中,他那张犹有年少稚意的绝美脸上,虽是汗水血水交错,却露出一抹深挚温柔的笑容,刹那间整个人已是一扫狼狈之态,神情豪迈,轻笑道:“既然如此,你我夫妻二人,今日便携手御敌,并肩承受死生,人生至此,倒也快活。”连江楼颔首,凝视着爱侣如花笑靥,以手轻柔擦去上面的汗水和血水,语气柔和地说道:“……正是。”
此时此刻,晏勾辰,纪妖师,季玄婴以及温渌婵、千穆五人已分散立于四周,隐隐呈合围之势,这些人,每一个都是人杰,都是惊才绝艳之辈,不是精于谋算,操纵人心,就是隐忍冷酷,顽毅决绝,像这般人物,各自都有自己的道路与坚持,此次孤注一掷地参与这一起围攻计划,也都是有着各自的目标,并为此甘冒风险,激烈拼杀,如今这些人出于不同的目的,在今日拼尽全力,手段尽出,若不能成功,就要成仁,因此无论哪一方,都已经决无退路,不能够退缩半步!
师映川环视周围,既而目光就定在了千穆身上,他缓缓站直了身体,强行克制住身体上的痛苦带来的眩晕与虚弱,面色淡淡,一手扶着肚子,说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以情害人,你这小子,当年是因为怀有目的才故意接近倾涯,与我那傻儿子一起生活多年,我原本已将你视为倾涯的伴侣,我的半个儿子,又有你千醉雪伯父的情分在里面,所以对你的修行方面也多加指导,不吝教诲,使得你在修行之上突飞猛进,否则的话,你想要晋升宗师,也没有那么简单,却不曾想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如此,今日,我非杀你不可!”
话音方落,师映川已突然脱开连江楼的怀抱,北斗七剑在手,径直冲向千穆!他既已发动,连江楼自然同时出手,七名宗师顿时再次战作一团,一时间连江楼牵制住纪妖师与温渌婵二人,剩下的便实在无能为力,于是师映川便独自以一人之力硬捍晏勾辰,季玄婴以及千穆三人,师映川驾驭北斗七剑,森寒无比的剑气源源不绝而出,剑气吞吐开阖之间,气劲轰鸣,空气震荡撕裂,如同飓风疯狂肆虐,师映川一夫当关,无视晏勾辰与季玄婴两大高手的围击,只一味强攻千穆,这是逐一击破,也是最正确最老辣的方式,这其中固然有师映川恨千穆所作所为的原因在,但真正的理由却并非如此,而是因为千穆在眼下剩余的宗师里面,乃是相对最弱的一个,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削弱敌方力量,这种剑走偏锋的行为,非身经百战之人难以决断,不过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师映川身上又添新伤,然而无论如何,这样的代价不是没有回报,他终究还是找到了机会,生生逼退晏勾辰与季玄婴这二人,紧随其来的,就是斩向千穆的一剑!
这一剑是银河倒挂,是霹雳一闪,绽放出最纯粹最狠辣的绝世锋芒,是令人无法直视的璀璨磅礴,无与伦比的杀气凝聚其中,人,剑,意,三体融为一起,以万钧之势刺破苍穹,吞噬天地!
两道身影相错而过,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瞬息而已,师映川缓缓转过身,望着不远处容貌清秀的男子,忽然低沉开口道:“……我曾经挑选青元教势力范围内的优秀女子,希望二郎那孩子从中选出合他心意的,早些成家,但他拒绝了,后来那孩子从承恩宗寄来家书,也就是数月前我宣布闭关的前几日,信上说他经过这些年,终于已经想好,决定向你求亲,以后会与你一起居住在大光明峰,我收到信之后,给二郎他回信,告诉他等到我闭关结束,返回云霄城之后,便会写信给万剑山剑主傅仙迹,商议你们两个人的婚事,然而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听到师映川的话之后,不远处千穆脸色顿变,他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了,手中那把已经遍布裂痕的长剑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砸落在地,他嘴唇微微翕动,似是想说什么,可是却说不出来,他死死看着师映川,仿佛是想从中看出端倪,来判断这番话究竟是真是假,但很快,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迷离起来,透过师映川的脸,他似乎看到了那张无比熟悉却又已经有些陌生的面孔。
一时间他痴痴看着,这一刻,千穆的整个心神都沉浸在一种无法言说的境地之中,他想起第一次看到那人时的情景,想起第一次亲吻,拥抱,缠绵,想起那人的笑容,身体的温度,想起两人曾经的那些快乐时光,不知不觉间,眼角已悄然湿润,一种难以自禁的情感从心头涌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下一秒,千穆忽然就仰头微笑,他望着天空,一股无法言说的哀伤浓烈地四散开来,喃喃说道:“当年离开他,回到万剑山,并非真正是因为我嫉妒不满,而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已经越陷越深,无可自拔,所以我就害怕起来,我害怕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就会再也无法硬起心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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