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优昙淡淡一笑,前方某种未知的东西突然令他隐隐心生激奋,让他有了被催促被鞭笞着去拼命做些什么的冲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了不远处的周朝皇帝,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被天涯海阁拿出来拍卖,没有遇到师映川,没有被买下,那么今日也就不可能阴差阳错地来到大周的皇宫之中,更不可能看到自己的仇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师映川而发生了改变。想到这里,心神一震,笑意却更浓,左优昙缓缓敛眸,将心中各种翻腾的念头压下,等到他再次抬首之际,面色已是转为一片漠冽,再不去看任何人,眸内自有精光微微闪动着,精致的面具下,似乎蕴藏着淡淡的古怪笑意,心情放松下来,直至如今,他终于首次感受到了某种命运正呈现在自己的面前来等待自己亲手改变的奇妙滋味,同时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左优昙知道自己未来将要面对的是一个艰辛的、完全未知的人生。
这时周帝正与师映川说话,从始至终,师映川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虽然进退有礼,挑不出半点差错来,然而却丝毫没有多做多说,周帝见此情形,不由得暗自微微皱眉,只觉得这个断法宗宗子暂且先不论武功手腕如何,单单只看这养气的功夫,沉稳内敛,就已经十分出色了,莫说是同龄的少年,就连许多成年人也是比不上的,自己的儿子们虽然大多资质不错,也有很优秀出色的佼佼者,不过若是都处于师映川这个年纪的话,那就有些不如了。
看一眼师映川带有淡淡礼节性微笑的清秀脸庞,周帝心中思绪百般转动,外表却淡然笑道:“白缘这孩子的伤势现在不知如何了?朕虽是他舅舅,却因他早早拜入断法宗,难得回来,所以也不曾见过他多少次,上次朕看到他的时候,都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师映川的目光犹如羽毛一般,轻飘飘地滑过周帝的面孔,微笑得宜道:“……白缘师兄的身体恢复得很好,除了伤势初愈有些虚弱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只需多多休养。”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却在对周帝进行评估,这个一国之君给他的感觉就好象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中年人一样,不尖锐,不阴冷,只是周身散发着一种天子所特有的淡淡威严之气,对方的目光也有些柔和,完全不像一个帝王应有的那般锐利,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师映川非但没有对这位大周天子有所轻视,反而对于周帝的评价更高了几分。
周帝脸上露出越发温和的笑容,他目光转动,在师映川身上微微一掠,见少年只是微笑不语,正向着不远处的容王点头示意,神色之间似乎有着颇为和气与熟稔之感,周帝见状,不由得心中一动,转过某些念头,却微笑道:“勾辰一向鲜少与人结交,朕看他却是与剑子颇为投缘。”师映川闻言,只是眉梢轻扬,答非所问地道:“容王乃是人中龙凤,九皇子年纪虽小,也是较常人更聪明伶俐许多,陛下真是好福气。”
两人说话间都是滴水不漏,但这时师映川却忽然感觉到有人在心怀不善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暗自皱眉,当下循着那目光产生的气息波动一抬眼,瞬间就将一个人给彻底锁定了,却见那是个十七八岁的蓝衣少年,容颜俊朗秀美,风姿不凡,一双剑眉长可入鬓,眉宇之间隐隐有傲色,坐在容王对面的位置,论容貌完全不在容王之下,但容王周身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的尊贵气息,举手投足之间的雍容自信气度,却比这锋芒毕露的少年要更令人心折,易生好感,此时这蓝衣少年一手执着酒杯,冷然看着师映川,略薄的嘴唇微微挑起,面上显出一抹傲然的敌意,见师映川看过来,便眉头一跳,眼中有淡淡的煞气极隐蔽地闪过,很难被人察觉,但师映川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这少年他并不认识,不过对方坐的位置却是几位宗室王爷与皇子们才能坐的,莫非是容王的哪个兄弟?但如果真是皇子,又哪里会如此挑衅,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也总要保持相当的敬意才是。
师映川心中奇怪,但见到那少年的目光,自然不会高兴,他虽然一向并不是暴躁的性子,但也决不是受人挑衅而不还击的人,当下冷然看着那少年傲气逼人的目光,面上突然流露出一丝漠然的笑意,也不出声,只是突然间眼神一冷,此时他的目光当中已经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有一片平静,然而就是这种平静才更令人觉得极不舒服,因为这种清澈如水的目光就好象是正在看着一块石头,一棵草,是天然的俯视之感,就如同飞翔天际的雄鹰不会在家鸡面前展露骄傲一样,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处于同一个世界里的存在,没有任何必要去多加关注,也不会因为对方的行为而受到影响,可是对于另一方而言,毫无疑问这样的态度才是最严重的鄙视乃至无视,是最彻底的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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