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旁蜷曲着身体蹲在地上的师映川已经感觉到痛苦消失,他松了一口气,挣扎了两下,这才勉强缓缓站直了身子,在刺眼阳光的映衬下,少年的面色显得十分苍白,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剧痛之后经常伴有的呆滞,对他而言,刚才的那种滋味完全是一个相当不好的体验,尽管自幼习武之际吃过了很多苦头,但他依然感觉刚才的经历令他有些脊背发冷,额头上还残存着一大片的汗水,师映川捂着胃部,暗吸一口气,他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灵活的眼睛里面因为疼痛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看上去就好象一个大病初愈的虚弱少年。
“师尊……”师映川声音有些沙哑地叫了一声,这一路上澹台道齐与他相处得其实不差,除了先前失去理智错手将师映川打伤的那一次之外,事实上对师映川这个‘俘虏’并没有打骂之类的举动,因此师映川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个男人的辣手之处,这位大宗师以其绝俗出尘的外表,却谈笑之间肆无忌惮地展现着自己冷酷无情的一面,令人对其的印象深刻到了极处,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这样的行为自然会很大程度地削减这个男子的魅力,令人不得不敬而远之,然而想必在不少人眼中,如此视他人如尘埃蝼蚁的绝情男子,比起其他人更有一份异样的吸引力,就好比一朵生在绝壁上的花,孤傲地绽放着自己独特的魅力,所以明知道有可能会粉身碎骨,却还是引得人情愿去试着攀登采摘,当年能让眼高于顶的藏无真选择此人作为自己情路上的伴侣,其中也一定有着这样的因素存在。
连江楼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雪白的锦帕,他手一扬,那锦帕便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托着一样,轻飘飘地来到了不远处的师映川面前,连江楼面色如常,道:“你师祖很快会来,你只需耐心等着就是,今日既然确定你平安无事,我这就会返回断法宗。”师映川抓住锦帕,只觉得一股淡淡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上面绣着一朵青莲,师映川拿帕子擦去额上满满的冷汗,哑声道:“师尊放心,我没事……”他顿一顿,欲言又止的样子,连江楼见状,眉心微微一皱,正在这时,却听见师映川传音过来:“师尊,你让师祖不要过来!澹台道齐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发疯了,师祖如果真的来了,到时候说不定会怎么样!至于我,我想应该不会真的有什么危险的,澹台道齐一天没见到师祖就一天不会死心,他不会轻易动我的,而且季玄婴是他的徒孙,我和他毕竟……”
刚传音到这里,却见澹台道齐低笑一声,淡淡说道:“我确实已经疯了,被藏无真逼疯了……小子,不要怀疑我的决心,如果藏无真不来,我保证你会明白究竟什么叫作生不如死。”
澹台道齐这突如其来的话顿时令师映川吃了一惊,紧接着心中一阵肃然,他虽然知道宗师强者的修为深不可测,却也没有想到自己以传音进行的交流居然也会被澹台道齐截听到,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明白,虽然自己修为不错,但很显然,在一位大宗师面前,自己传音沟通的本事实在粗浅,与真正的强者相差甚远,瞒一下一般的武者倒也罢了,却不可能瞒得过像澹台道齐这样的绝顶强者的探测。
澹台道齐忽然右手探出,扣住了师映川的肩头,五指如铁钩一般,虽然抓得并不疼痛,却令师映川再也动弹不得,他两眼幽邃地看向连江楼,道:“藏无真中了我的摧心剑,这么多年来想必尝尽了那种滋味,却始终不肯来见我,宁可受那摧心之苦,也不愿亲自向我索要化解之法,而这次我擒住了这个小鬼,他就肯来亲自见我了,这是何其讽刺……”
澹台道齐忽然间大笑出声:“好好好,这回我要看看他究竟会如何面对我澹台道齐!”猛一卷袖,整个人携着师映川跃到马背上,对沈太沧道:“……太沧你回去,若我此次不死,自然会回万剑山!”话毕,双腿一夹马腹,转眼间一骑绝尘,去得远了,师映川甚至来不及与连江楼道别,他努力扭头向后看去,只看见身后连江楼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终于再也看不见了。
行行重行行,澹台道齐与师映川两人一路不快也不慢地赶着路,等到翌日中午,酷夏的太阳到了这时已经烤得人头脑隐隐发晕,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准备停下来找地方歇歇脚,简单吃些干粮补充体力,身后却忽然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在空旷的野外显得格外突兀,师映川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么热的天里还这样急着赶路,便回过身去望了一眼,却见远处一道白影遥遥向这边奔来,那是一匹雪白的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个蓝衣人,师映川目力极好,却是看清楚了那人的脸,顿时微微张开了嘴,一脸震惊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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