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声鼎沸,虽然看不到,却听得很清楚,都是参加婚礼的宾客,方梳碧的手就好象浸在了冰水里,没有半点温度,一股凉意渐渐把心也彻底浸透,她平视前方,眼前只能看到一片喜庆的红,那是盖头,但方梳碧此刻却仿佛能够透过盖头看到当初那个说会来娶她,后来却消失不见的少年,她好象再次清晰无比地听到了对方说过的那些誓言,一字一句,依稀还在耳边--这是最后一次想起那个人了啊!
嵇狐颜的手很暖,修长而白净,将她的手握住,就仿佛命运无情的牵绊,方梳碧只觉得被嵇狐颜握住的手有些僵硬,然而这时,终究还是要拜堂了。
嵇狐颜轻轻松开了她的手,方梳碧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这时已经有人喊起祝词,方梳碧手脚发凉,整个人就快僵成了木头,却又不得不缓缓拜下,然后,再拜,此时此刻,她甚至连放声痛哭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去面对,她没有多少选择的权力,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在等那个人,而那个人却不知道是不是还记得她,他让她如此失望,也因此没有了去选择去拒绝的底气,如果那个人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诺言,那么她可以奋不顾身地冲到对方身边,然而这世上却没有‘如果’,也就是在这一天之后,她今后的人生就要与他再无交集。
可是就在这一刻,就在方梳碧已经即将彻底绝望的这一刻,就在她要再次拜下,从此正式成为嵇夫人的这一刻,一个声音突然道:“……且慢!”
在这声音响起的那一瞬,方梳碧陡然间身体一颤,只觉得一切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她的表情被遮在大红的盖头下面,但是她的肩膀却在微微轻颤着,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做梦,然而如果这真的是梦的话,那就请不要破碎,不要醒来!
这声音如此突兀,却又如此清晰,所有人的脑袋都下意识地扭转过去,人群一阵骚动,循声而望,无数惊愕到极点的目光统统向大门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外面强烈的阳光中,一个人影正拾阶而上,在那个角度上是背对着强烈的光线的,叫人不自禁地目眩神晕,因此一时间看不清楚来人的脸,甚至根本看不清楚衣着打扮,只依稀见到一袭宽袍飘飘,意态风流,直到这个不速之客走到门口,站在的厅门正中,才看清楚了来者的样子。
来人一身藏蓝布袍,木簪挽髻,年轻的皮肤明净而细腻,那件袍子很旧了,虽然很干净,但是却已经洗得微微发白,似乎显得很寒酸,在座的宾客个个华衣锦服,来人的这一身打扮当真是与此处的氛围格格不入,可此人穿着这样的衣服,眉目之间却只是淡淡的,有着一丝说不出的从容,站在这里不过微微一瞥,却人人都觉得对方好象瞧见了自己,人人都觉得仿佛被看透了一般,那眼睛当真是锐利明亮非常。
这不速之客很是年轻,一身略显宽大的藏蓝布袍穿在身上,颇有些端正从容的气度,一眼看去只觉生得很是美丽,是一位充满灵秀之气的少女,但若是细细看起来,却又发现此人容色犀利神秀,毫无女性柔和之态,身材修瘦,颈间有微微的凸起,竟是个少年,在场之人没有一个认得这陌生的年轻人,然而就在这时,方梳碧突然间一把扯下了蒙在头顶的红盖头,她在看到那少年的一刹那,明显是怔了一下,只觉得此人眼生得紧,但紧接着,那人嘴角抿着的淡淡笑容却让她生出了熟悉无比也亲切无比的感觉--即使那是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她也仍然知道他是谁!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沉寂了下去,然后那少年,也就是师映川,忽然间就迈步前行,他从厅门那里缓步向前,就像是看不见任何人一样,那种自然到了极点的样子令全场所有人都被某种古怪的气氛所牵制,竟是没有一个人出言制止,只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过去,师映川脸上表情淡淡,嘴角有着一丝温柔笑意,他一边走,一边徐徐说道:“……抱歉,之前很多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做到一心一意,我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方梳碧此时强忍泪水,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却是在笑,灿烂地笑,说道:“我都知道的!”师映川看着她,边走边道:“我这样三心二意的人,以后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风流帐,做下什么混帐事!”方梳碧眼泪直流下来,笑着说道:“嗯,这个确实保不准!”师映川一步一步向前,亦是深深低笑:“一定是非常恨我了罢,要不要打我一顿出气?”方梳碧笑中带泪,点头道:“确实恨!不过,打你就免了,我只是有一句话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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