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梳碧却已回过神来,惊讶于自己今日的古怪表现,因此不但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又是谁?”刚说完,却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忽而莞尔一笑,道:“啊,你就是那个送十三哥回来的人么?”师映川看着少女温润如鹿的眼睛,清澈得仿佛能洞穿一切,那样的熟悉,那样的熟悉,没有半点改变,一时间忽然就笑了,唇边绽放出欢愉的微笑,有悠长得近乎无声的叹息从口中逸出,一语双关:“……是我。”
男孩的眼睛很黑,很亮,让人感觉几乎是熟悉了很久一般,目光温和中又透着些什么,那不应该是一个这种年纪的男孩会有的情绪,眼波凝凝,两眼盯过来,似有无穷的意味,嘴角微微轻挑着,似喜似悲,那并不出众的面孔上却有几分无法抹去的笑意,方梳碧忽然就有些心中微乱,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滋味忽然涌了上来,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就仿佛这小小少年跟自己极为熟稔,可是看模样却分明是不认识的,这令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师映川却已经回身折下刚才看中的那枝桃花,放进手中的木盒里,然后重新走回少女面前,认真地问道:“你已经许了人家么?”
方梳碧闻言顿时大羞,若不是师映川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就要将这话当成登徒子的调戏之言了,一时红着脸啐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口无遮拦。”话虽如此,却诧异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半点恼意。
师映川笑了,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半晌,才微微欠身,神色认真地道:“你若是没有许人,那我便向你家里提亲,待我大了就来娶你,若是你已经定下了人家,那我还是要娶你。”方梳碧已经听得怔了,她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男孩,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一双黑如墨玉的眼睛不由得笼上了一层迷茫之色,忽然间心慌意乱,道:“你、你……胡说些什么……”
师映川笑吟吟地看着少女道:“好罢,那就等我大些了再说这件事,你等着我可好?”方梳碧心如乱麻,结结巴巴地道:“谁、谁听你这小鬼胡说八道……”说着,却是拔足而逃,很快便闪进花海中不见了。
师映川摇头笑了笑,心情忽然大好,他仰首看向蔚蓝的天空,那里有白云朵朵,师映川笑着,轻声道:“香雪海……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
却说方梳碧心慌意乱地一气奔出好一段路之后,这才停了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觉得浑身轻松了起来,她看看周围没有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却在心中微微觉得害羞,心道:“好生古怪,我明明不曾见过那少年,却怎的只觉得他分外亲切?那小子满口胡说八道,我竟然也不恼火?”
正思绪混乱之际,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进了自己的院子,待稍微梳洗一番之后,少女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心神不定,想了想,便起身出了门。
方十三郎的住处十分清净幽雅,一弯碧水迤逦如蛇,蜿蜒浅绕而过,两畔花木葳蕤,草色青青,一间小亭内坐着两个年轻人,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其中一个是方十三郎,另一人则容貌英俊,身穿青色交领大袖长袍,玄色垂穗腰带,袖口点缀着浅浅的松枝图案,见了方梳碧,脸上便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道:“梳碧来了。”方梳碧微微一笑,清雅如空谷幽兰:“……颜哥哥也在。”又道:“十三哥好些了么?”
方十三郎微笑道:“我已经好多了,只是还要慢慢养些日子。”嵇狐颜在一旁笑着说道:“方才还和十三说起,送他回来的那人去了北面山坡摘花,不知道会不会碰见你。”
方梳碧心下一跳,却想起那男孩灼灼的眼睛,一时大惑不解,心道:“不过是一面之缘,我怎的却对一个外人这样牵挂!”这嵇狐颜乃是她父亲的好友之子,因为家中变故,在多年前被她父亲收养,两人自幼就是有婚约的,算是一起长大,有青梅竹马之谊,一向也和睦,方梳碧也以为自己日后与这颜哥哥必是缔结鸳盟,相敬如宾一世的,可是眼下瞧见对方含笑对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由得一动,一丝莫名的感情在心中升起,当下竟有些心如乱麻,如此一来,脸色自然就有些波动,嵇狐颜看出端倪,便关切道:“梳碧,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方梳碧自然不想让人看出自己心中的古怪,因此顿了一下,立刻就展颜笑道:“没有什么,只是在想我养的那盆白兰怎么还不开花呢。”嵇狐颜释然笑道:“还不到季节,是你心急了。”就在这时,方十三郎却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服药了。”这便起身离去,显然是故意给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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