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师映川喃喃骂道,之前还温恬似水的面孔上多了几分苍白,又搀杂了一丝红晕,他垂下眼皮,稍稍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打定了主意,手指缓慢却出奇稳定地抬起来,慢慢地轻轻地抚上了连江楼黑亮的长发,对此,连江楼意外地微微挑眉,但除了这样以外,再没有半点儿其他的反应,挺拔的身体仿佛铜浇铁铸一般,一动也不动,师映川的两眼死死盯在男人身上,对方那发丝凉滑的触感令他舒服地几乎低吟出声,一种说不出是快乐还是悲伤的情感直透进心脏,血液在霎间就沸腾了,心底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发出阵阵嘶吼,暴戾无比,胸腔几乎不堪这样巨大的压迫,快要爆炸开来,只能凭借最后一点理智死死压制住,而在这个过程当中,连江楼从头到尾都一直保持着沉默,或者说他在观望,仿佛置身其外,此时此刻,一种诡异而奇特的气氛笼罩了整个空间,就在这时,师映川突然一合手指,紧紧握住了连江楼的一缕头发,他脸上的神情很是微妙,低垂着眼睑,长如蝶翼的黑睫掩住了红眸当中的神采,低声道:“你知道的是罢,很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知道我的心思,我对你……”
说到这里,师映川忽然哈哈大笑,声音几乎有些怪异起来,他加重了语气,看了连江楼一眼,连江楼的一双眼睛平静如冰封的湖面,这是一个能让任何男人女人都不免受挫的男子,但同时也是最能让人激起征服欲的男子,如此矛盾,师映川长长的睫毛剧烈扇动几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唇角微微翘起,然后沙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轻声道:“师尊,我喜欢你……”
一语出口,满室寂然,这是一声模糊且恍惚的叹息,黑暗中孕育了太久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发出濒临崩溃的碎裂声,师映川说完这句话之后,仿佛打破了一直以来束缚本心的樊笼,再无顾忌,他紧握着连江楼的那绺黑发,猛地拔高了音调,狠狠道:“我喜欢你,师尊!我喜欢你,连江楼!”他并没有声嘶力竭地吼叫出来,更没有咆哮,而在这种时候,通过口头直接所说出来的言语也往往比什么都更有冲击力,任何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无论是惊慌还是愕然,甚至震惊愤怒等等,其实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然而连江楼却是面无表情地依旧如故,然而后反手一挥,就将师映川攥住他黑发的手无声地弹开,师映川下意识地松了手,呼吸不由得一窒,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两眼直勾勾地逼视着连江楼的眼睛,两个人,四只眼,就此直面相对,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最直接的反应,而师映川也从中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
“这是表示拒绝我么?还是……觉得我很恶心?”这样的对峙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师映川打破,他的声音有些低低切切,支离破碎的样子,脸色微白,忽然倒退两步,他说出这句话似乎很费力气,恍惚中喃喃道:“你从来都只把我当成孩子是吗?所以听到我这样向你坦白心意,让你觉得不喜欢,觉得我很放肆,是吗?还是说,你并不喜欢我,甚至对于我的心思觉得不屑?”连江楼没有回答,他将昏睡在椅子上的季平琰抱起来,放到不远处的春榻上,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来,透进室中的细碎光柱洒落在他身上,一片微光映着那英俊的脸庞,产生了令人眩目的灼刺之感,连江楼面色如常,反问道:“……那你希望我要如何应对。”
“我……”师映川哑然,他能怎么说呢,他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如斯的男人,一时间无言以对,他想要把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男人紧紧抱在怀中,贪婪地索取,但他却知道自己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甚至没有力量可以这么做,这时连江楼坐了下来,他看了师映川一眼,淡淡道:“人的想法本质上并不受自身控制,所以你无论产生怎样的念头,我都不会认为你很恶心,更不会愤怒。”连江楼的声音回荡在幽静的空间里,一字一顿,有如金属撞击,师映川咬了咬牙,把气息极力控制得均匀了些,才颤声道:“那么,你会接受我么?”他唇间吐出这句之后,眼中闪现着火花,那是小心翼翼地保护才能令其不被熄灭的希冀之光,但很明显,他注定要失望,连江楼道:“你父亲与我相识多年,我至今也不曾答允过他,至于你,自然也是一样。”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然而为什么却还是失落难受得要命?师映川颓然失笑:“我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就在刚刚,我就突然想明白了……师尊,其实我还很小的时候就想过了,像你这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才能够得到你的青睐呢?我父亲那样的男人已经够好了,我母亲那样的女人也够好了,天下第一美人啊,可是你依然还是都拒绝了他们,而我呢,看起来我是一个应该被人羡慕的人,但实际上我却是知道自己哪怕竭尽全力也很难赢得你的青睐,别人为你披肝沥胆,而你却一直不动如山,就好象是一个永远也无法被打动的石头人,不管怎么看,我也没什么机会,你爱的是你的道,你这一生都在追求着这些,是超脱,是圆满,是不在众生之中,与这些相比,其他的东西并不重要,也根本不足以将你打动,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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