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用最平常的场景来绘画生活的残忍么……师映川微微敛眼,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抛进嵇狐颜手中:“吃上一颗,对你的伤有好处。”说罢,他却是看到了一旁方梳碧那微微紧张的神色,不禁心中一痛:她已经忘了自己啊!这种感觉就像是用最细腻的笔法去描画最真实的苦涩,他与她之间终究还是在命运的反复无常中挣扎的两个人,此时此刻,师映川才发现世上原来是有着两种最极端的情感的体现,一个是哭着笑,那是喜极而泣,而另一个却是笑着哭,明明难过却还一定要强颜欢笑,就像自己现在这样,故作若无其事,她已经不记得他了,可是那又怎样呢,师映川忽然有一种冲动,他想要做点什么,去找回那些即便穿越时光也想重新抓住的东西,然而他终于还是没有那样做,在这一刻,他看着自己曾经的妻子,或者说,看着一段自己难以忘怀的记忆,静静无言,突然,师映川毫无预兆地动了,他上前几步,来到方梳碧面前,在方梳碧怔然的注视中,拿起她受伤的那只手,从怀里取出一只扁盒,指头从中沾了些绿色的膏体,抹在了那手腕处的伤口上,说也奇怪,这药膏一抹上,疼痛就立刻消减了很多,甚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师映川又摸出一条雪白的锦帕,帮方梳碧仔细包扎了手腕,而在师映川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嵇狐颜看着这一幕,忽然就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外人,在万里之外看着他们,仿佛自己与这些从来都是无关的,被排除在他与她的世界之外……等做好这一切之后,师映川才微微抬起了头,看了方梳碧一眼,面容平静,血红色的双眸中却闪过一抹无法言喻之色,下一刻,他转过身,决然地向前走去,再不回头。
方梳碧与嵇狐颜看着青年黑色的袍摆在风中飘舞,头也不回地走向湖中,看着他踏水缓缓而去,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仿佛刚才这个人的突然出现只是一个虚幻而美丽的梦境,方梳碧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刚才青年为自己处理伤势时的样子,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地难受,惘然失措,有一丝不知是酸涩还是悲怀的情感在心头徐徐缭绕,她因自己这种没来由的情绪而感到不可思议,可是又莫名地觉得无比自然,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她才猛地惊觉自己眼眶酸胀,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竟是无声地落了泪……这正是: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争忍有离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
师映川一路远去,他背负着双手缓缓而行,身体周围有一丝隐晦之极的真气波动,无论怎样努力也控制不住,随着他双足每一次踏下,湖水便像是煮沸一般,翻滚不止,一如他此刻不能平静的心情,一个男人在成长的过程当中,好象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生命里,让他感到痛,尝到苦涩,让他从此日趋成长,而在他真正成熟起来之后,这个人往往就要永远成为过去,然而,这终究会化为心底一抹关于感情的的温柔诠释--在我最美好的时光里,遇见你。
师映川静静走着,仿佛依旧保持着堪称冷酷的绝对静默,他这样沉浸在回忆与情感的交织当中,走过这条湖,进入到汇流的大河中,不多时,水上已能看见零星的船只,其中一条偌大的花船内满是欢声媚语,靡靡之音,师映川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一眼,突然间毫无预兆地扬袖一挥,河面顿时被一剑劈开,瞬时就掀起了数丈高的巨浪,轰隆隆几乎斩开了半截河水,一时间尖叫惊喊之声大起,又戛然而止,那体型庞大的花船在这一斩之中彻底化为齑粉,被撕扯得粉碎,里面的人更是不可能有侥幸活下来的,面对此情此景,师映川浑若不觉地从一旁走过,唇角却几不可觉地扬起,眉宇间露出一丝近乎愉悦的笑容,激起的漫天水花与船只碎屑没有半点可以靠近他身周,师映川微微仰头,这一路走来,沉默了这么久才发泄了一通,让他觉得沉郁的心情终于有些舒畅起来,一时间师映川眼中血色流转,里面不是嗜血之色,而是再平静不过的漠然,既而闭目轻叹道:“现在总算感觉好一些了……”这时宁天谕的声音忽然从脑海中响起:“……对那个女人还是旧情不忘?我本以为,你应该早已经将她放下了。”
师映川闻言,睁开双眼,道:“我自然是喜欢她的,又怎会很容易地就放下?”宁天谕轻嗤:“喜欢她?你应该问问自己,你喜欢的究竟真的是方梳碧,还是曾经的香雪海?”师映川眼皮微微一跳,没有说话,他怎能告诉自己,自己执着的是她的存在,放下的是曾经不知是情不是情的相守啊!又听宁天谕悠悠说道:“很奇怪,当年纵然世间有百媚千红,我们却只爱过赵青主一人,然而到了这一世,你却是多情至此,你说你心中最爱的是连江楼,但在我看来,却未必如此。”师映川似乎很不喜欢被人质疑自己对连江楼的感情,不觉冷下脸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宁天谕冷笑:“所谓的爱情,有一个很鲜明的特点,就是排他性,排斥外人的介入,你若真的爱连江楼,又怎会对其他人也念念不忘?”师映川一滞,却是不知要如何回答,于是他只有沉默,须臾,轻叹道:“你说得也是……可笑,可笑啊。”与此同时,他袖中无声地飞出数道彩光,化为两份,师映川大袖一展,纵身而上,紧接着,水下一袭黑袍破河而出,跟着踩上飞剑,一人一傀儡就此御剑绝尘而去,快若奔雷,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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