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安静,蒸腾的水气充斥,烟雾缭绕,远远望去,犹如仙境一般,忽地,水声乍起,淡白的热雾中显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面孔完美有如大理石雕成,怀里抱着一具雪白的身子,从水中走出,怀中人双腿虚垂,软软伏在男子怀里,似有不支之态,待上了岸,连江楼迅速为师映川穿好了衣物,裹得严严实实,防止他着凉,这时刚刚发泄过的师映川面色晕红,肌肤粉嫩,懒洋洋地不动,只蜷缩在连江楼怀里,半闭着眼睛道:“为什么这么快就急着上岸了?我们还可以多泡一会儿……”说着,一根小指暧昧地戳了戳男子的胸膛,嘴角笑意舒缓:“我还没觉得够,过一会儿还可以再来一次的……唔,认真说起来的话,你的手法比上次要好不少呢……”连江楼用手去擦他脸上的水珠,平静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多次泄身。”师映川闻言,只是轻笑,猩红的舌尖伸出来,在男人掌心上一舔,连江楼的手立刻一滞即收,只不过这时掌心里分明已多了一道湿痕,师映川哪里理会,只腻进男人怀中,笑语未连:“连郎岂不闻‘浮生长恨欢娱少’一句?人生在世,要的就是及时行乐……”老天,是不是人生都是这样荒谬可笑的呢,天意爱弄人,当初自己那么想要得到的温柔亲昵,偏偏无论怎样去争去抢也得不到,而现在得到了,却又不是那时的心情了,如今这样的任性妄为,喜怒无常,其实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因为要发泄出心中的愤懑不平,而大部分却是在以此掩饰对未来的恐惧,可是又明明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是在作茧自缚!但若不这样,又能怎样?这条路已经是自己选出来,那就是已经决然斩断了回头的可能……一时间师映川埋首在这个坚实宽阔的怀抱里,对方自然看不到此刻他眼神中无比痛楚而又无限眷恋的情感交织,那样幽深的心事,偏就是注定颠扑不破也逃不过的命运--七情六欲之中,爱与恨,都是那么的滴滴伤人!
连江楼抱着师映川回到大日宫,午间两人用过饭,师映川坐在床上,连江楼替他脱了鞋,道:“先休息,稍后还要喝药。”师映川端然凝视着男子,眼神有些迷离散漫,他知道应该如何最大程度地利用自己的美丽去诱惑对方,但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去让对方真正地爱上自己,他伸出手,似是想要抚摩男子的面容,连江楼捉住他细白的纤指,轻轻握着,语气缓和:“……睡罢,我在这里陪你。”师映川笑了笑,合目而眠,连江楼便上榻盘膝坐了,径自打坐。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侍女伺候着喝了药,而连江楼已经不在了,师映川起床重新挽起略微松散的发髻,问道:“……他呢?”侍女收拾了空碗,应着:“莲座去了紫竹林。”其实别看连江楼身为一宗之主,但他平时却并不忙碌,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修行上了,至于宗门内具体的管理事宜自有一套体系来施行下去,身为宗正,连江楼要做的无非只是在一些大事上拿个主意罢了,这就是高武世界的一个特点,只要自身力量足够,哪里会担心被人将权力架空,慢慢蚕食,若真有那等小人作祟,一人一剑也就杀了,这就是宗派之中的特点,又岂是俗世里的帝王将相能够效仿?不然就看那些宗主掌门经常数年不出所居之处的举动,几乎相当于皇帝窝在宫内多年不见大臣、不上朝一般,早就被人蛀成了空壳子!这时师映川听说连江楼去练功,便不再说什么,只从一只小盒里挖出一坨半透明的香膏慢慢擦抹着双手,正微微出神之际,忽然隐隐听得远处似乎有笛声传来,师映川侧耳细听,但他现在的耳力不过是与普通人一般,哪里能听得清楚,左右又无事,于是干脆起身准备出去,有侍女想要跟着,师映川只淡淡道:“我并不走远,不过是透透气罢了,跟着做什么?我又不是犯人。”如今这些伺候起居的下人哪个不知道连江楼对他爱惜甚深,几乎半点也不违逆,师映川即便当年还是剑子时,也没有受到这般宠爱,如此一来,谁敢惹他不快?只得应着,不打算紧跟着了,但也万万不敢马虎,忙拿了一件金红缎面出风毛的暗花斗篷给师映川系上,再戴好手套,塞了暖手炉,取了皮帽扣好,确定这一套行头必是十分保暖,这才算放心,师映川便出了门。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风不大,师映川循着笛声从容而去,那是略显缠绵而又淡淡哀伤的曲子,将人心底催生出千丝万缕的思绪,师映川渐渐就听出来了,原来是一首《昔时侬》,他脚下走着,最终在某个回廊处看到了吹笛人,那是一个白衣玉冠的男子,手持一支玉笛,轻缓吹奏着,眉目精致如画,俊逸隽秀难言,像是从水天席地之中走出来的,不是有着鲛人血脉的左优昙还会是谁?此时左优昙自然也察觉到有人来,他一转脸,只见远处朱红的回廊柱子映着皑皑白雪,一个裹在厚暖斗篷里的高挑身影立着,那厚厚皮帽,沉重斗篷,越发显得那人瘦削孱弱,这情景看入眼中,左优昙心下猛地微一刺痛,几乎眼窝就要潮湿,刹那间怔怔恍惚着,却是无法反应,令他如此的原因并不是激动,而是惨然,这是与记忆中多么对比强烈的情景,从前的这个人意气风发,何等豪气盖世,风流拓荡,是参天巨木,迎风傲雪,而今看到他瑟瑟倚立风中,弱不胜衣之态,如同攀附大树才能依存的花藤,如此强烈对比,心中滋味怎是言语能够诉其万一,然而见那雪白面孔上的寂寥之态,自己却只是束手无策,甚至不能提供任何一点帮助,只能看着他虚弱,看着他无助无依,看着他有如囚鸟一般未有欢颜,此时此刻,左优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比强烈地希望自己拥有绝大的力量,若是自己真有足够为他解决一切的能力,那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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