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马在狭窄的空腔里匍匐着凑到棺材的边上,努力翕动鼻子试图多吸进些新鲜的空气。
却是徒劳无功。
一番折腾,他体力用掉大半,眼前无边的黑暗中冒出金星,仿佛再吸一口气都是天大的难事。
他手边摸到一块柔软的织物。
哦。
周枝终于想到,这是棺材里的“正主”,是他前半生最爱的恋人,是许下过无数誓言说要不离不弃,生生世世的人。
终究是他违背了誓言,他才是那个要被谴责的犯错方。
当初他还是没有足够的爱意与勇气跟着那个人一起走。
所以他现在需要偿还了,周枝胡乱地摸索手心里的布料,接着用颤抖的手指试探骸骨的形状。
陈楠实的寿衣质量极好,在底下埋了大半年也不见破坏。
周枝从他的腰摸起,想到二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对方足足比他大了十岁,相处之时与其说是情人,不如说是父子。
那人在巡视放出去的土地时,怕淤泥脏了他的脚,把他像小孩子一样背在背上。
又摸到他的胸骨、一侧的肩膀。想起自己在欣喜之时总喜欢埋在对方宽厚的怀里。
最后顺着颈项摸到他的头骨。
他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比如说他摸到的并不是头骨,而是一顶寿帽。
回忆潮水般涌来,从一个懵懂孩童成长到一个青年,回马灯来回播放。
回
不可以……
他开始拼力挣扎,刚才还想要放弃的心瞬时被抛到脑后,他用手指甲刮挠这般棺木的侧壁,“不管是谁……出来救救我好不好……”
求生的欲望在最紧要关头再一次压过了他对亡人的爱恋。
最先失去的是听力,他在回马灯里听见了高山流水,雨滴飞雪,那里百花齐放温暖如春,那人喊他“过来啊,快来吧。”
第6章 而且,你硬了……
陈楠意赶到现场的时候着实捏了把冷汗,阴森又诡异的小棚子里立了具再眼熟不过的棺木,案桌上大哥的照片怒目圆睁,似是在埋怨他怎么来的如此之迟。
明面上他是陈家当家做出掌权的人,其实不然,很多时候人的地位越高责任越大,万千人的利益集中到他身上,就是身不由己。
亲自动手拿着扳手起开钉子的一刻,下人们都愣住了。
只见棺材里,一个瘦弱的人蜷缩成一团,五指成爪,指尖都是血迹,他还活着,浑身瑟缩,比死人还要更像一个死人。
显然是被吓坏了,所幸救兵没有来的太晚。
陈楠意跳下去,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低声悔恨道:“小嫂子,都怪我。”怀里的人冰冰凉凉,像失去了生机的死物。
他把人抱起来,怒气冲冲地要去问罪,被心腹劝住,先把小嫂子送进了屋里。
他心里是清楚这件事的,最大的罪人是母亲,其次就是他自己。他竟是从未想过封建迷信可怕至此,一个为死人举办的仪式还能夺走一条活人的生命。
幸好人没有出事,陈楠意怀着赔罪的心思,等大夫看完之后,再紧紧抓住那人的手,盼着周枝早点醒来,心想届时无论要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周枝终于醒了。眼神清亮,见着他的一刻简直泛着光。
“陈先生——你回来了。”
陈楠意被他拥住,手足无措,茫然道:“什么?为什么这么叫我?”
“那叫你什么?相公?别闹了,你费劲一番好不容易得到母亲的承认,我们快洞房吧!”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笑意。
陈楠意顿觉尴尬,睁开他的手,试探道:“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今天是几月几号?”就差举两个手指头到他面前问是一还是二。
“干嘛问我这个?十一月八号啊。”周枝紧紧攥着他的胳膊,是极为亲昵的姿势。
陈楠意问:“那我是谁你还记得吗?”
迎来的却是周枝不敢置信的眼神,“陈先生,你这是怎么了……需要我提醒你,我们已经在一起八年好不同意今天成亲了吗?”
他刚刚经历一番生死,虽然已经不记得,但眼圈里还是红的,泛着水光,看起来可怜巴巴。
陈楠意心道不妙,心说八成小嫂子记忆发生了错乱,是把他当成死去的兄长了。
成为别人替身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心里酸酸涩涩,像吃了夹生不熟的果子。
寻了个借口便逃出来,留下屋里呆愣愣的新娘子。
周枝的目光像幼童一样清亮里透着迷茫,但对他是充满依赖和爱恋的,天知道他拼着怎样的毅力才忍住不把小嫂子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他。
母亲他动不得,便去招来章一手九婆,这两人也是听人指挥。谁给钱就听谁的,不值得动火。
章一手便瞎出主意:“少爷,依我看,这少奶奶是被魇住了,只要我问他设坛驱邪三日,定会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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