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硬是缠上去要与他聊点别的。说了说周枝的工作,又说起现在的局势,又聊起了绵绵的春雨。
三月里春雨淅淅沥沥竟是如女子的眼泪,下了一阵就停。
周枝对他确实是爱答不理的,陈楠意也不恼,还说是怕一会雨又下起来,邀他去陈宅坐一坐。
周枝冷冰冰拒绝:“不好意思,贵府里怕是容不下我一个下等人。”
陈楠意满腔笑意僵在脸上,他在国外呆了八年,自然想法意识都先进许多,心说都是人哪来的上下等之分,若旁人这么觉得他不会多加置评,但若是这小嫂子,日后非要纠正他这奇怪想法不可。
“小嫂子,你这话从何说起?”又顿了顿,嬉皮笑脸道“你这冷冰冰的样子跟我大哥从前一模一样,他小时候就总爱板着脸教训我们这些小的,看来你与我们陈家是有缘分,是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陈楠实是陈家的长子,下边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陈家是祖祖辈辈的A市人,继承的也是家族的生意。
从前陈楠实是大东家的时候,因着总是板着脸,难以接触,毫不平易近人,道上都叫他阎王爷。
不知是否想起了从前的什么事,周枝竟答应了跟他回陈府“坐一坐”。
等两个人走到了府门前,陈楠意才恍然觉得不大妥当,若是把人接回来了,晚上住哪?大哥的房间早就被封起来了,客房吗?
若是吃饭又坐在哪?衣食用度又该如何?
只好暂且烦恼地放在一旁,容后再说。
幸好府里厅堂中正无人,向管家打听了才知道,老太太跟小姐是去西山上的寺庙里上香了,须得再晚些才能回来。
陈楠意暂且吐出一口气,带着周枝偷偷遛进自己卧房里。
等进了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正大光明进自己的屋里,为何要偷偷摸摸的。
春雨正如他所说的,到了晚间又下了起来,却不是下午一样的温婉,像被抛弃的怨妇,混着雷声电光噼里啪啦落下来,像是在质问情郎为什么要抛弃自己。
陈楠意便去吩咐佣人先在他屋里布菜,等老太太回来了,歇歇脚再去请安。
刚提起筷子,就有人通报,“老太太小姐回来啦——”
陈楠意知道她们回来必是要问意儿去哪了,只好愁眉苦脸地出去迎接。
还跟周枝学样,“小嫂子,我娘待会进来了,肯定先在厅里问‘我儿?意儿?意儿去哪啦?’”
他拉长了脸扁着嘴,把陈太太的精髓学了个十足十。终于把周枝逗乐了,脸上笑得红扑扑的。连眼角眉梢都弯弯的像月牙一样。
陈楠意偷偷咽了口水,心里居然有些欣慰,跟着他一起傻乐,“你终于笑了,不过不能再聊了,我得先下去跟她们吃饭。”
周枝便又不笑了。
他等陈楠意出去之后,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在那人意外离开之前,他也是见天把笑容挂在脸上,见什么都美滋滋的,便是见到枝头的小鸟,树根新长出来的蘑菇,都要跟那人分享的活泼性子。
但是自那人走的那一天,他所有喜悦的来源便仿佛全被掏空,失去了快乐的资本。
周枝数着陈楠意离开的脚步声。
再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陈府的布局,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离开这座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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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
陈太太虽是个女流之辈,但不知是不是随了父辈,酒量甚好,兴致来了就要饮上几杯,饭间还笑小儿子酒量不行,说做生意的,没有几个是他这样的浅薄酒量。
等找到借口离席,陈楠意推开自己房门,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小嫂子?你不会是在我屋里睡了吧?”
他环视四周见屋里没人,便蹑手蹑脚走到卧床前,心说万一嫂子在他床上可如何是好。还脑补了那人脱了一身衣裳,躺在他自己的被褥上,一身花白的肌肤裹在床弟之间,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掀开床帘,完了,他的心又悬起来,小嫂子不在屋里。
那还会在哪呢?
陈楠意突然福至心灵,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
外边风雨大作,到厅堂的时候陈太太还问他又要去做什么,他也没空搭理,拎了把伞,就往后院的祠堂跑。
他从前看的话本就是这样写的,守寡的痴情女子,明明丈夫已经离开了,还是永远的记着他。
“吱呀——”他推开祠堂的门,果然,一室的微弱烛光里蜷缩着一个人,那人跪在正中的黄蒲团上,怀里抱着一方牌位,面前的香炉里正插着几根烧了大半的香。
姿势让他想起了半年前大哥出殡的时候,陈楠意嘟囔了几句,大声道:“嫂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小心我娘一会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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