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去了演武场,果然也不见人。他干脆显露踪迹,找了个家仆来问。
家仆说:“王爷不知吗?昨晚八百里加急,老爷与容公子都进宫议事了。”
陈致想起谭倏说西南王正在准备出兵,脑袋“嗡”的一声。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事分缓急。
陈致只好先放下谭倏与梅若雪,进宫。
皇宫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比当初遣散宫人等死时热闹些,比后来崔嫣入主乾清宫时萧条些。倒是议政殿,比任何时候都热闹。
因为殿内位置有限,二品以上的才有座位,三品的旁听,四品的只能站在门口。
陈致去的时候,好几个四品官员正缩着袖子跺脚,显是冻着了。见到他,许多人一愣之后,慌忙行礼,连声道:“王爷来了,怎得也没个人通报。”
陈致说:“我嫌通报费时,直接进来的。”
官员们都知道他还有一重陈仙人的身份,不敢质疑,有机灵的先进去报了个信。
未几,就有三品官员掀帘出来迎接。
陈致说:“我听说有八百里加急?”
那官员说:“正在商议此事。”
进了屋,里面悉悉索索的细聊声便停了,都转身转头地向他行礼。
陈致摆手:“你们且说你们的,不必管我。”
王为喜坐在正中央偏左的位置,正好是容韵的下首,见状想起当初崔嫣在时,陈致也是这样,常以旁听的身份出席,毫无作用,却占据着比自己更高更重要的位置,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怪异的排斥感。
陈致走到王为喜对面的座位,盯着原先占位的人看。
那人熬不住他“热情”的眼神,只好退位让贤。
陈致得了座位,还朝容韵与王为喜的方向拖了一段,硬生生地挤入他们的谈话中。
王为喜忽然说:“王爷一大早去了哪里?有什么事不能让下人去办,非得亲自跑一趟。”
陈致说:“我本想找师父要颗救命的丹药,但是跑到半路,就感到心神不宁,怕这里出了事,又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一回府,就听说你们收了八百里加急进宫了。”
容韵这才开口:“西南王纠集了五十万人马攻打南阳与信阳。消息传来,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三天能发生多少事?
陈致守过城,再清楚不过。
王为喜说:“为今之计,只有召集人马,守住洛阳和许昌。”
陈致下意识地说:“南阳和信阳还未传来破城的消息,何不先派援兵?”
王为喜说:“从召集人马到发兵支援,起码要五天!西南王派出的是五十万大军,而信阳、南阳两座城加起来的守军不过三万!如何抵挡得住?若是信阳与南阳落入了西南王手中,那我就不是派兵援救,而是送羊入虎口!”
陈致几乎要冲动地说,只要有一线生机,就该尽力。没有守过城的人,绝不会知道日日夜夜期待援军的渴望与绝望。
可是他忍住了。
因为站在王为喜的角度,他知道他说得没错。
当年陈致治下的凉州守得住不等于今日信阳、南阳守得住,就好像,当年也没人信他守得住那样。
“我可以去看看。”陈致说,“如果我今夜没有回来,就说明南阳城还能救,如果我明天中午之前没有回来,就说明信阳城也有的救。请务必发兵援救!”
王为喜皱眉。他觉得陈致的做法简直异想天开!就算信阳、南阳城没有破,但是在五十万大军的疯狂进攻下,城墙与将士必然都伤痕累累,根本不足以成为与西南王正面开战的战场。
他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就听容韵说:“我觉得王大人说得对。”
陈致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容韵低垂着眼,淡然地说:“与西南王一战,关乎天下大局的走势。我们不能冒险。此次出兵,我们必然精锐尽出,只许胜,不许败。”
理智与情感像一根绳的两端,分别拉扯,那绳索就靠在自己的心脏上,将心磨得鲜血淋漓。
明知道是意气用事,可是脑海里总有一根弦,孤独地弹奏了凉州城的悲曲。
他起身走到门口站了站,又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中,去了养心殿的仙草院。
院中花草无人打理,早已败落,只剩下一盆盆烂了根枝的黄土和一丛丛旺盛的杂草。
陈致对着空盆子站了会儿,终于心平气和。
首先,他是一个神仙,供职于黄天衙,所以,目前最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帮助容韵一统天下。这是大方针。而细节处,黄天衙没有规定,他掏出黄圭,上面的确没有细枝末节的指示,所以,他就默认为便宜行事。那么,就随心所欲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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