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自然是最好的客栈,厨子自然是最好的厨子。
霍决和席停云连日赶路,吃的不是干粮,就是干脆什么都不吃,难得吃上一碗热饭,都是食欲大开。
吃完饭,席停云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霍决默然地敲了下碗。
席停云道:“一会儿便回。”
霍决道:“我也出去。”
席停云盯着他头顶的发髻。
霍决抬头,发髻往后一仰,像一座倾倒的塔。
席停云看发髻看得太专注,下意识地想要伸手。
霍决疑惑地看着他那只冲自己脑袋挥过来的手。
席停云的手伸到一半就注意到自己的怪异,反应极快地摸了摸他的发鬓,干笑道:“头发乱了。”
霍决目光柔和下来,站起身道:“走。”
一条江穿镇而过。
江边小贩云集,江上石桥林立。
天色就渐渐暗淡下来,江畔挂起一个个大红灯笼,远远看,如红艳艳的两条细长大蛇。
“给你。”
一个比灯笼更红的糖葫芦出现在席停云面前,让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搜寻的目光。他从霍决手中接过糖葫芦,含笑道:“多谢。”
霍决定定地看着席停云吃了个,问道:“好吃吗?”
席停云点点头。
霍决突然抓住他的手,伸过头去,顺着小木棍咬了一个,舔了舔嘴唇,皱眉道:“好甜。”
席停云笑道:“我小时候经常偷糖稀吃。”
霍决道:“糖稀?”
“外面的这一层。”
“好甜。”
“嗯。”
糖葫芦又被霍决迪叼走一块。
席停云的目光凝结在江上,对他的偷盗行为视而不见。
霍决望着他的侧脸,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一边咀嚼,一边伸手把他的脸转过来。
“王……”席停云笑了笑,“往哪儿走?”
霍决眉宇间的阴云稍稍消散,“我回去等消息,你若想逛便再逛一会儿,早点回来。”
“好。”席停云低头看着明明说要回去,却拽住自己袖子的手。
霍决道:“记得答应过我的事。”
席停云道:“好。”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件?”
席停云笑道:“每一件。”
覆在霍决额头上的阴影彻底消散了,抓着袖子的手扯了扯才松开。
席停云微笑着目送那身红衣一点点消失在街道转角,才收回视线,顺着街边朝下的石阶来到江畔。一艘乌篷船停泊在旁边,粗看简陋,细看发现船板上铺着一层与船板颜色相近的锦缎。
砰。
极轻的酒杯相撞声。
席停云笑了。
钻进船舱,一张矮几上摆着一壶茶。
文思思左右手各握着一只茶杯,见他进来,将杯子递给他,“你离京匆匆,还欠我一杯茶。”
席停云接过茶杯,如酒般一饮而尽,在他对面坐下。
文思思陪饮了一杯,“听说霍决脾气很不好。”
席停云道:“比皇上好。”
文思思笑道:“听说霍决很任性。”
席停云道:“比厚王稳重。”
文思思笑容微敛,“听说霍决很漂亮。”
席停云颔首道:“的确。”
文思思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猛然笑出声来,“看来我多虑了。来之前,我还一直担忧你会步画姬和武女子的后尘,想着你如何如何狼狈落魄地东躲西藏,我如何如何英明神武地救你出苦海。”
席停云沉默半晌道:“画姬之事,武女子知道了吗?”
“知道。”文思思道,“喝了一夜的酒,听了一夜的风,早上起来发酒疯。”
“……抱歉。”
“他发他的疯,你道什么歉。”文思思呵呵一笑,道:“凶手有眉目了吗?”
席停云想起那日凿壁听来的消息,斟酌道:“听说况照手下有个使钩子的高手。”
文思思沉吟道:“崔辣的儿子,左右逢源崔厚?”
“你知道?”席停云讶异。
文思思道:“小天府的消息。”
席停云默然。小天府这个旗号他使过,霍决当时还问他知不知道老南疆王是如何死的,可见其神通广大。如今更是印证了这点。
文思思道:“不过,凶器是钩子并不意味着凶手一定是个使钩子的高手。他可能是个使剑的高手,想用钩子撇清自己的嫌疑。也可能,他想嫁祸给谁。”
席停云道:“还有可能,他认为最危险的凶器就是最安全的凶器。”
文思思道:“不错。聪明人的确会用反其道而行之的方式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席停云道:“你来追查凶手?”
“追查凶手是一件事,已有霍决代为烦恼。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却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
“府主很挂念你。”
席停云笑道:“是挂念着与我喝酒吧。”
文思思笑道:“武女子是个急性子,最受不得府主慢条斯理地喝酒方式。我喝得倒是慢,可架不住醉得快。只有你,对饮一个通宵也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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