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之初又是一笑。
“倒也是奇怪,以前病着觉得读什么都记不住多少,现下倒是看着很是轻松。”任桑榆不好意思道。
任之初看着儿子如此模样,倒是难得:“是这样的,身子不爽利的时候,难免力不从心。听闻你病好后一直在坚持练身体?”
“是的,最初是清溪带着我散散步,每日走一走,身体反倒是没那么乏力了。”任桑榆道,“后来二哥将身边的修武借我一用,每日教些拳法,桑榆觉着现下壮实了许多。”
任之初乐得见他们兄友弟恭,与他又说了一会儿之后打发他回去休息。
春华拎着灯笼走在前头,任桑榆慢慢地走在后头。他知道,任之初今日是有些怀疑了。一个常年卧榻的病秧子,如何在短时间内就学问见涨?他还是有些大意了。他前世参加过科考,这一类书籍早就是熟记于心,今世稍是一翻便回想起来了。不过,在他今日的试探看来,任之初更关心他的身子,其他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如此想过,任桑榆心里才放心下来。现下虽然晚了一点,修武还在练功房等着,他依旧练满每日的量才停歇。
十一月十八,晴好,黄道吉日,奚将军迎娶田相府嫡长女。原本忌讳的文武官之首的联姻,在这儿却是不必遮掩的。因为一早皇上便赐下丰厚贺礼,并加封田云舒为一品诰命夫人,可见奚田两家在皇上眼里的地位了。
早晨田府送嫁,任府就任之初夫妇和任桑榆夫夫过去,田府派发的帖子不多,只赠了至亲好友,任桑榆这个学生自然也有一张。黄昏后,奚将军府里发与任府的是阖府请帖,任府一家便赶去赴宴。
宴席是男女宾分开坐席的,任桑榆握了握虞清溪的手,交到任范氏身边。
“放心吧,”任范氏见桑榆这幅样子,安慰道,“里头也是有男妻的,清溪不会不自在的。再则,有你母亲和大嫂在呢。”
“是啊!”陈莳薇笑道。
“那是三弟与弟妹感情好。”何静颜捂着嘴笑。
任桑榆更不好意思了。
“酒少喝。”虞清溪看着任桑榆淡淡一笑。
“嗯。”任桑榆应了,赶紧回去男宾那儿。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一头撞上也是送女客来的男子。
虞清溪赶紧过去扶起任桑榆:“怎样?有没有事?”
“没事。”任桑榆连头都没好意思揉,再抬头的时候,却是一愣。很巧,这男子他认识,户部侍郎嫡长,他前世的大哥,李盛誉。而旁边的女客便是前世的大嫂,他痴恋过的乔敏娇。从现下的发式来看,两人只有一些暧昧,并没有成婚。
虞清溪见任桑榆没事,转而对李盛誉道:“抱歉!”
任范氏和两位嫂嫂也到了跟前,那一撞只是装在人身上,倒是不必担心。
“见谅。”任桑榆缓过神来,对李盛誉淡淡一句。
“无妨的。”李盛誉一笑,“借过。”他搂了搂乔敏娇,走去女宾那处。
“表哥,没事吧?”乔敏娇娇娇问道。
“没事!”李盛誉拍了拍胸膛。
任桑榆没什么事,任范氏便要带三个儿媳去女宾那处了,她道:“我们便过去了,桑榆可不能再莽撞了。”
“是。”任桑榆应,看着她们四个走过去,见李盛誉送乔敏娇返回,便赶紧回头。
李盛誉步子大,到任桑榆旁边时,还朝他看了一眼,温温润润地一笑便擦身而过。
任桑榆这才缓下脚步,是啊,他已不是李敏煜,李盛誉认不出他,也害不了他,他不必害怕。可想起前世,死死扒住悬崖的那一刻,他都忍不住手指攥紧。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那几节指骨上,压得几乎折断。身下临空着,乱石从悬崖飞落,连个声响都听不到。他努力仰头,只看到大哥疯狂的狞笑,紧绷的喉咙口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手指在悬崖边缘一点点滑动,最终那张笑脸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只看到越来越远的天空……
任桑榆站在那儿,忍不住全身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心道:我是任桑榆,我是任桑榆!
“桑榆?”李镇正好经过这里。
在那一刻,任桑榆差点将“叔叔”叫出口。他按捺下气息,道:“田二夫人!”
“怎还这般客气!”李镇一笑,“这儿有甚热闹可看?”
“没有,”任桑榆不好意思道,“只是一时想事情便走了神。”
“这孩子!走路可不兴走神的!”李镇道,“赶紧过去吧,马上就开宴了。”
“是,二夫人走好。”任桑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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