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夜里翻了一夜的医书,到了天光时叶锦书才眯了一会儿眼。织娘知她夜里劳累,也未叫醒她,便拿着绣品在院子里绣了起来。
顾笙到时,织娘刚绣完帕子上的一朵并蒂莲。收针时,却走了神,一针扎在了手指上,一滴殷红的鲜血冒出指尖。“嘶。”织娘握着手指,楞楞的看着指上的那滴血,连顾笙已走到了跟前也没看见。
顾笙望着织娘,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神情:“叶大娘,手没事吧。”织娘身子一抖,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抬头见到顾笙连忙站起来,低着头道:“织娘见过四小姐。”顾笙微微一笑,伸手虚扶着道:“叶大娘勿需多礼,您来顾府许久了,我都未曾前来拜会,此次特地前来拜会拜会大娘。”
织娘微微一楞,她有些想不到顾笙竟会如此说,但嘴上却还是客气道:“织娘不过是顾府的一个下人,哪能劳驾四小姐拜会。您能来,这就让织娘受宠若惊了,快,您若是不嫌弃,请到屋里坐坐。”顾笙点点头,跟着织娘进了屋子。
给顾笙面前的茶杯斟满,织娘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一旁恭敬的候着,顾笙便唤她坐下了。
握在手中的茶杯有些温热,顾笙低头看着杯中茶水倒影着自己的影子,微微敛下的眸子中深邃平静的如同一滩平静的湖水:“听说娘亲此前与叶大娘时常在一起闲聊。”织娘点点头道:“夫人有时要我替她缝制衣裳,有时也愿意与我聊些寻常小事。”顾笙微微一笑,问道:“不知娘亲与叶大娘聊些什么呢。”
织娘定定的望着顾笙,许久未语,顾笙并未催促,仍是笑着看着她。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织娘终于开了口:“四小姐,你今日来,可是怀疑是我毒害了夫人。”顾笙轻挑着眉头,唇角的笑意未变,她轻声问道:“不知叶大娘为何会如此想。”
织娘抬头望着屋顶的横梁,语气有些倦意道:“我与锦书进顾府时,您不在,您若是在的话怕是不会让我们这种身份不明的人进顾府吧。我虽年纪大,也老了,眼睛还看的清楚,这顾府里头最有本事的,不是顾老爷,不是两位顾少爷,怕是四小姐你吧。从您回来后,我这院子旁就多了些影子,日夜都盯着这小院子。而此次,夫人中毒一事,夫人见到的最后一人便是我,就算我说并不是我做的,恐怕小姐也是不信的吧。”
顾笙笑了笑,微低着头道:“娘亲中毒一事,虽有一些迹象将下毒之人指向叶大娘,可我对此却并不相信。只是让笙儿没想到的是,叶大娘可真是深藏不露,竟能发现我的暗卫。”织娘缓缓闭上眼:“胆颤心惊的活了几年,有时便会草木皆兵,对异常的气味自然也更灵敏些。”手中的茶杯已经冰凉了起来,顾笙轻轻放下,洁白的衣袖佛过木桌:“那不知叶大娘还有什么话,要需告知笙儿。”
织娘苦笑:“你知道我与锦书的身份,知我们母女并不会对顾府人有所威胁。但你天性谨慎多疑,虽知我们并无此心,但却还是不肯尽信我们。不知,织娘此想可是四小姐所想。”
顾笙往内屋望了望,嘴角的笑意慢慢敛了去:“此前的确是,但如今,叶大娘难道就不曾想过,我与锦书相处的这些日子,我是否会对她有真情意。”织娘了然的点点头道:“你虽心思深沉,谨慎了些,但还是个好孩子。锦书她从小蠢笨,但对人的真假情感却格外敏感,她自然是察觉到了你是真心对她,才会对你如此相信。”
见织娘还有话说,顾笙微微侧头认真听着。“但若有一日,她不小心陷入了你的两难之中。一边是她,一边是任意对你有利的东西,你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她,我说的可对啊,四小姐。”织娘目光有些尖锐的望着顾笙,明明是一个柔弱的妇人,可此时她的目光却让顾笙有些难以闪躲。
可是她不想撒谎,也不会撒谎,在那苍白的脸上,唇角重新挑起的笑意美的有些不真实。顾笙轻笑着,语气却掷地有声坚定如铁:“不错,若是有一日锦书她与我所谋之事相背,我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她。”
“砰。”有东西被打碎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可屋子里对视着的两个人目光却丝毫未动摇。门打开了,叶锦书脸上带着几分局促,她将身前被割出血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她吃力的扯开了一个笑容,却比她哭时还难看几分。她不敢把目光望向顾笙,只是笑着对着织娘说道:“娘,你说的对,我可笨了。你看,我又把药瓶打碎了。”
顾笙胸口有些闷,她说出口的话的确是心中所想。可明明知道叶锦书已经醒了,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将那般伤人的话说出,这样的自己就连半分情面也不肯留吗。就算自己说句假话否认了,那蠢笨的人儿也会相信的对吧。明明要依仗她的医术,明明平日里最懂得收服人心的人,此时却有些倦了用那般假意的计谋将叶锦书收服于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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