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面前晃了数下,赵诩才回过神来,“我在想,该买个酒肆下来,既可做居中联络之用,更可常来消遣买醉。”
“买醉……一醉解千愁么?”轩辕晦率先下车,将赵诩也拉下来。
“留仙居,好大的口气。”
想来应是肃州最大的酒肆,热气蒸腾、熙熙攘攘,操着天南地北口音的客商或饮酒作乐,或相商要事,更有胡姬四处劝酒,热闹极了。
二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随意点了几个小菜。
轩辕晦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旋舞的胡姬。
赵诩挑眉,笑道:“确是个美人,郎君可是看上了?”
轩辕晦缓缓地摇了摇头,“从前见阿娘跳过。”
他七八岁时便痛失生母,难免面露惆怅,赵诩自饮一杯,“方才我言语有失,自罚一杯。”
轩辕晦也不客气,将自己杯中酒也饮了,“不知者不罪,何况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两人默不作声地吃酒用菜,赵诩却突然顿了顿,对着某个方向笑道:“既然沈兄已然到了,不打个招呼,恐怕有失礼数吧?”
轩辕晦转头看去,果见一绯衣文士独坐酒肆一角,正坦坦荡荡地看过来。
对着脑中模糊记忆,此人不是王府长史沈觅,又是谁?
难怪方才赵诩一语双关,这不仅是指酒肆偶遇,更是暗指沈觅已到了肃州却不曾前来请安,有失体统了。
沈觅对小二吩咐了几句,自己端着酒杯走过来,对他二人作了个揖,“给二位请安。”
轩辕晦与赵诩对视一眼,便不答话,将沈觅扔给赵诩,只自顾自地喝酒用菜。
赵诩淡淡看他一眼,“何时到的?”
沈觅气定神闲,“前日便到了。”
那也仅比他们迟了两日……
“怎么,在凉州宣王不曾留你?还是安阳侯招待不周?”赵诩凉凉道。
沈觅环顾一周,“此处人多口杂,非要在此说么?”
赵诩微微侧过头,意味不明地笑笑,转头看轩辕晦,“那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一道?”
轩辕晦懒洋洋地扫沈觅一眼,颔了颔首。
沈觅躬了躬身,落座便为他们斟酒,“我家小尚在长安,待到了秋日,便将他们尽数接来。”
“骨肉团聚,天伦之乐,沈兄好福气。”赵诩不无诧异,可又实在摸不清他的底细,便只好打哈哈。
“恩,我来前听闻,说是王府尚在营建,恰好我曾任工部郎中,于此道也算是有些心得。若是二位放心,不如便交给在下全权打理?”
赵诩有些犹豫不定,毕竟他对这沈觅的底细知之甚少,而这沈觅行藏又实在捉摸不定。
“这一路过来,无论关东、咸阳,还是远在万里的淮南,均是民生凋敝,思来也是断尽愁肠呐。”沈觅看着轩辕晦双眼,一字一顿。
赵诩清晰地听闻轩辕晦长吁一口气,随即轩辕晦举杯笑道:“那便劳烦沈大人了,来,一路辛苦,我为沈大人接风。”
略一思量,赵诩也明白过来,埋怨地瞪轩辕晦一眼,“方才言语怠慢,还请尊上见谅,这杯我敬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王妃看王爷的时候自带美图……
最后呼应前面独孤贵妃的暗语 蒿里行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
淮南弟称号,刻玺於北方。
……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第22章
从留仙居出来,赵诩有些不胜酒力,上车后又开始摇摇欲坠。
轩辕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将他扶着侧卧下来。
“蒿里行,你竟未告诉我?”赵诩喃喃指控。
轩辕晦一头雾水,“此事我觉得无关紧要,你我又都一直不曾提起,故而我便不曾告诉你,话说回来,你是如何知晓的?”
“大婚之时,独孤贵妃的唇语。所以,那蒿里行是个暗语?知晓这暗语的便是自己人?”
轩辕晦沉默下来,“回去若你还清醒着,我便告诉你。”
赵诩冷笑一声,将原先车厢内的冷茶一口喝下,闭目养神道:“那我可得醒着,才能‘好好’听王爷说这故事。”
一回卧房,赵诩便撑着头坐在榻边,冷冷地看过来。
轩辕晦莫名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你可知金城王?”
“记得,你我初次见面,王爷便提及了他,三年前身死除爵的那位?”
轩辕晦负手站在窗边,看着头顶泛蓝月光,“金城王与父皇共一高祖,乃是宗室内为数不多仍有傲骨的亲王。二十余年前,邓氏日益势大,金城王曾屡屡向德宗进谏,无奈邓太后以柔顺媚主,德宗并未纳谏。后来邓太后又从宗室里过继了穆宗,邓氏气焰日益嚣张,金城王颇为忧虑,便联合了宗室及勋贵中的有识之士,暗中结社以暗中对抗邓党,他日匡扶轩辕氏社稷于危难之中。父皇是德宗幼子、穆宗幼弟,彼时只是个嗣王,却深明大义,一经金城王游说,便也加入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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