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也不推辞,“恭敬不如从命。”
待旁人全都退下,赵诩才露出些疲态来,靠在罗汉榻上恹恹道:“刚刚我从白日社得的消息,就在今日的朝会上,中书令颁了诏书,宣邓翔为骠骑大将军,不再领安西都护!”
轩辕晦与沈觅同时一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你可知何人接任安西都护?”沈觅急切道。
西北民风彪悍,历来北军战力极强,即使对上骁勇善战的胡人也不落下风。故而邓氏在西北钻营日久,邓翔的私军便主要由凉州、甘州、瓜州、肃州等地青壮男子组成。
就算邓翔离了西北,他也绝不会坐视肃王在西北坐大,必会派亲信前来驻守。
赵诩竟还有闲情卖关子,“不如二位猜猜?”
沈觅端详他神色,蹙眉,“邓氏权势之盛,可以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从邓翔等人作态来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以我拙见,他们此番必然会派一邓氏子弟或是亲族前来坐镇西北。”
“轩辕晥。”轩辕晦冷冷道。
皇长子轩辕晥虽占了个长字,可生母不过是个御前端茶递水的侍女,生下他之后便不明不白地去了。轩辕晥一直养在邓后身边,虽未上玉牒,可也一直以元后嫡子自居。邓后膝下三个皇子,三皇子因是邓后表妹所育,自被高看一眼,此番更得了储君之位;皇五子年纪尚小,仍是个懵懂幼童;而对邓后最忠心耿耿的便是这皇长子。自景和十一年他娶了邓翱的亲女,与赫连覃做了嫡亲连襟后,虽不能继承大统,可也被封亲王,颇受邓氏器重,若当真是他来了,那可就麻烦得很了。
“王爷英明!”赵诩半真半假地恭维道。
沈觅捋须,“到底是轩辕宗室。”
轩辕晦冷哼一声,“沈大人远离宫禁,只知我那大哥是轩辕皇族,却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我这好哥哥,与其说是姓轩辕,恐怕早就姓了邓了,所以这消息,有忧无喜呐。”
一筹莫展,赵诩与沈觅均是无话。
守宁在门外禀,“茶厅里诸位大人都已用完膳了,他们让奴婢过来问问,待会王爷还议事么?”
轩辕晦看向窗外,只见雪虽是小了,可乌云滚滚,直从天山往这边扑过来。
“让他们回罢,明日若是暴雪,也不必来了。若有机要事宜,遣个下人送折子来便是。”
赵诩对沈觅道:“过冬之事,还请沈大人着手去办吧。白苏,将那三十年的老参给沈大人拿来。”
沈觅推辞,“这些年阖府上下蒙王妃照料,收受王妃之物甚多,若是再收了,岂不是显得贪得无厌?”
赵诩笑道:“听闻尊夫人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又遇着这冷冬,恐怕还是虚乏了些,正需补补身子。这是我与王爷孝敬嫂夫人的,你就勿再推辞了。”
沈觅无奈只好受了,又行了礼退出去。
“王爷,”待他走远,赵诩才缓缓道,“枳棘那边已有小成,请王爷得空过去品评。”
轩辕晦点头,“先前猎来的狐裘,贡去京城吧,父皇、独孤母妃还有二皇兄各一条。”
赵诩记下,又给他盛了碗羊羹。
轩辕晦温了酒,给两人都满上。
满怀心事地饮酒用菜,约莫一盏茶功夫,落雪竟又纷纷扬扬地降下来,简直如同搓绵扯絮。
“燕山雪花大如席,纷纷吹落轩辕台。”赵诩悠悠吟道,“倒是应景。”
轩辕晦瞥他眼,“也不怕犯了忌讳。”
他这些年身量已然长成,也不知是否是一半的胡人血脉作祟,还是托了每日那牛乳的福,竟比赵诩还高上些许,蜂腰窄臀、颜色绮丽,人谁见了,都得赞声翩翩少年郎。
赵诩看着雪眯了眯眼,“不过方才倒是有件大事忘了向王爷禀报。”
“嗯。”
“王爷心心念念的那位博陵佳公子,今科点了状元。”
轩辕晦蹙眉,“博陵?崔氏?心心念念?我怎么不记得?”
“崔静笏崔子宁是也,王爷竟如此薄情,这才三年就忘了?”赵诩打趣。
轩辕晦这才想起那桩旧事,端了自己的酒盅凑到他嘴边,“没影的事,王妃何须如此介怀?这盅敬你,权当赔罪。”
赵诩就着他手喝了,“可惜呀,好端端一桩良缘竟被我搅了。不然他与王爷琴瑟和鸣,我正好捞了个驸马。”
“驸马?”轩辕晦一顿,“他们终于对河东士族下手了?”
赵诩缓缓道:“太后懿旨,崔静笏尚中宫嫡女孝恵公主,下月初二完婚。”
第27章
轩辕晦目光一冷,“我对士族之事不甚清楚,你可知这崔静笏在族中地位,比你如何?”
“唉,”赵诩哀叹,“我于族中,不过一可有可无的弃子,人家可是侯府世子,日后八成要袭爵的,和我这种嫁出去的赔钱货怎么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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