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一愣,“保媒?”
“恩,乃是王妃的族弟,虽不是本支,可也是原配所出的嫡子,”轩辕晦看着沈觅陡然亮起来的神色,一本正经,“此人年方十六,正在四处游历,到剑南道时,正好与王妃的人手碰见了,便决意来投肃州,现在怕已经过了凉州了。”
沈觅急切道:“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人的婚事自己可做的了主?更何况,颍川赵氏是何等的门第,如何看得上我沈家这等寒门?”
轩辕晦笑道:“他父母已逝,又素来和原颍川郡公,也就是我的老丈人亲近,他的婚事,十九郎还是做的了主的。不如他来了后,你先见见他,若是满意了,再让令嫒躲起来相看相看,双方都合意了,再换庚帖不迟。”
沈觅心中透亮——这怕是肃王夫夫开始上下联络,让肃州嫡系与京中故旧连成一脉,而且与王妃结亲,看来日后还要抬举自己。
思及此处,纵然再淡泊名利,沈觅也不由得暗自欣喜,起身拱手道:“我即刻回去与夫人商议。”
“不急。”
沈觅出门后,轩辕晦才从袖中取出一封给赵诩的未拆密信,落款赫然便是崔静笏。
第51章
看着那信笺许久,轩辕晦还是将它放在袖中,若无其事地回秾李楼去了。
赵诩正低声吩咐着白胡什么,见轩辕晦来了,便打发白胡下去。
“怎么了?我还不能听不成?”轩辕晦难免有些不悦。
赵诩愣了愣,蹙眉看着他。
轩辕晦自觉失礼,却也拉不下面子赔礼,只好闷声在旁边坐了。
赵诩上下打量他,指尖在杯沿摩挲,缓慢却笃定道:“王爷作此语,难不成是怀疑我有事隐瞒?”
轩辕晦抬起眼皮瞥他,一副云淡风轻状,“我与王妃之间,向来从无私隐。”
说罢,他将那信取出,递给赵诩,“你看,我可未拆封。”
赵诩接了那信,一看落款,悠然一笑,“好酸。”
轩辕晦拈了颗青梅,“确实酸。”
赵诩不想细思他为何陡然间开始拈酸吃醋,只拆了信,挑了挑眉。
轩辕晦见他将信复又折了起来,放入袖中,心中霎时五感翻涌,又是愤懑,又是失望,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无奈,便只板着一张脸,看着手中茶盏。
“崔长宁想与你我缔盟。”赵诩缓缓道。
轩辕晦并未抬头,“他?是指博陵崔氏,还是指那邓氏?”
“邓氏。”
“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孝恵的主意?”轩辕晦又道。
赵诩瞥他眼,“那你说肃州之事,是你的主张还是我的主张?”
莫名心里一轻,轩辕晦笑道:“自然是你的?”
赵诩侧头,“嗯?”
轩辕晦为他添茶,谄媚道:“因为我什么都听你的。”
赵诩听的颇为受用,缓缓道:“河东八姓已经心不齐了,别的不提,王爷你先前选的那三个……”
轩辕晦摸摸鼻子,“那卢渊怎么选的?总不能站在新帝这头吧?”
赵诩苦笑,“范阳卢氏向来迂腐,既然新帝是太子继位,那便是名正言顺,人家如今早已为了新皇肝脑涂地了,卢渊他父亲便领了尚书右丞的衔。”
轩辕晦不再多话,自太祖起,如何处理河东士族便成了代代皇帝头疼的问题,在世祖时,一度甚至撕破面皮,几近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后来仁宗推行士庶合流后,才最终达到某种微妙的平衡,有了百余年的相安无事。
这么多年来,士族与朝廷的势力此消彼长,皇族极盛之时,士族便抱成一团,安分守己,用一种别样的方式与皇室抗衡,力求自保;而现下皇族分崩离析,世家们也蠢蠢欲动,不甘寂寞起来。
“从龙之功,谁不想要?”赵诩缓缓开口,“前朝我士族鼎盛之时,人杰辈出,有人舌粲莲花,喝退三军;有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人权倾天下,朝野侧目……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如今的世家子弟怕是想象不出彼时煊赫。与其说枭雄出于乱世,倒不如说,士族兴于乱世。”
轩辕晦放下茶盏,蹙眉看他。
“这天下,眼看着又要乱了,”赵诩微微一笑,与他对视,“殿下你说,诸世家如何能不意动?”
轩辕晦缓缓道:“这天下就如牌九一般,既打乱了重洗,自然人人想摸一副好牌,分上一杯羹。我自己都是如此,如何能怪你们呢?”
这是他第一次承认心中野望。
从前他来肃州,是为了父皇的遗愿,是为了保住轩辕氏的骨血;后来他营建雅鲁克,乃是为了保住轩辕氏的天下,重复祖辈的荣光;可是如今,当他最终将和自己的手足兄弟相杀相残,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要这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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