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事态如他所料,不知是不是想起他身殒的大哥,轩辕晦殊无喜色,“他们不是想要耗尽我与朝廷之力么,那么我偏要将这水搅浑,浑水才好摸鱼。”
赵诩蹙眉,“可这么一来,他们不是更有理由清剿肃州了?”
不待轩辕晦回答,他才道,“不,如今河南、河北两道蝗灾……”
从七月开始,中原郡县,均有蝗灾,遮天蔽日,车马不行,所过之处农田颗粒无收,百万生民无可依仗,四处流离。
“如果他们这个时候攻伐肃州,弃灾民于不顾,那么一场民乱都在所难免,”轩辕晦勾起唇角,“如果他们全力救灾,不攻肃州……”
“殿下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赵诩沉声道,“我想殿下一定早有安排,逼着他们不得不出兵肃州。”
轩辕晦颇有几分得意地看他,“不管如何,轩辕晥死于邓氏之手,他原先的旧部还会效忠邓氏么?虽然轩辕晥是因邓氏而起,可到底也是带了十几年兵,要么留下被清算,要么干脆便投了肃州,这些人会怎么选,根本就不需怀疑。只是,如何让他们不得不攻肃州……我倒是没想好,还想请王妃献计。”
赵诩冷笑,“这么大的事情,你动手之前竟然未与我商量!”
轩辕晦赔笑道:“先前说了要请你看一出好戏,若是我提前说了,那这戏还有什么意思?”
不声不响、不知不觉间他搅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可在赵诩面前,却还是腆着脸,一副耍赖模样。
原因欺瞒被挑起来的火没来由地灭的干干净净,转眼又是恬然欢喜。
“你真是,胆大包天……”赵诩负手在房内绕了几圈,忽而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难免狠毒,我怕最终伤及阴德。”
轩辕晦冷笑,“阴德?我早已不信了,若当真有这东西,那为何我那所谓的皇祖母一生尊荣,寿终正寝,而我父皇却年岁不永,死于非命?”
“不怕殃及子孙?”赵诩挑眉。
轩辕晦淡淡一笑,“何苦为了不知此生会不会有的东西畏手畏脚?”
“既然如此,”赵诩铺开纸张,笔走龙蛇,“恐怕此番咱们要动不少暗桩了,一是命我们在河南、河北两道的暗桩瞒报这个消息,二是让咱们在中书省的人扣下请命的折子,或者干脆换掉,三是让柔仪郡主等人力劝出兵。”
轩辕晦面色一变,又缓缓道:“不管以何人的名义,命人前去赈灾,尽量少牵累生民。”
赵诩点头,“此外,崔静笏那边恐怕也要想办法打个招呼。”
“你说……”轩辕晦若有所思,“此人能拉拢得过来么?此人格局与才略,应不至于对邓党死心塌地吧?”
赵诩笑笑,“若是先前没有被逼娶了孝惠公主,我看崔静笏如今应躲在博陵老家待价而沽呢,只可惜他与我一般倒霉,早就没得选了。不过他与我倒是不同,他还有退路。”
“那倒是,娶妻的可以休妻再娶,可嫁人的却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轩辕晦打趣,“更何况,我那好妹妹还给他戴了绿帽子,男人但凡有些血性,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吧?”
“可你不要忘了,他到底是士族,是以宗族兴亡为第一考量的,”赵诩仍有些顾虑,“这取决于邓党之势到底如何,崔静笏才好下注。”
轩辕晦撇撇嘴角,“我倒是不觉得这个崔长宁值得花如此心力招揽,士族之中哪有胜过十九郎的?我想邓党里,他虽受重用,可也不会是心腹肱骨吧?”
“要成大事,哪里有嫌人才多的?”赵诩没好气,“别的不说,灾民与出兵之间的关节,若是崔长宁随口多嘴一句,他们警觉了,这事便成不了。王爷,你可别忘了,当年心心念念想娶别人的是你,怎么没过几年,现在又觉得人家不值得你费心了?”
轩辕晦摸摸鼻子,“都多久的事了,那时候少不经事,才落了这么个把柄,也罢,那还劳烦十九郎主办此事?”
见赵诩应了,轩辕晦才从身后取出个木匣,笑眯眯道:“打开看看。”
赵诩接过,打开一看,却是根洞箫,做它之人应是下了大工夫,打磨凿孔无不精细。
“眼看着你生辰就快到了,送寻常物件不仅难表心意,你我一体,也用不着这些虚的。我便想着做些小玩意给你,你有白苏白芍白胡白芷,我便用白竹给你做根白箫,也算应个景。这么若我不在时,你还能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吹吹,也算睹物思情。”
赵诩把玩着这白箫,试了试音,也不知轩辕晦从何学来的手艺,这音色倒是极准,便干脆吹奏起来。
轩辕晦凝神细听,竟是首凤求凰,面上禁不住泛起微笑,心中更不知为何,竟隐隐泛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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