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肃王……肃王本是个跳脱的性子,自先帝去后消沉了一段时间,好在后来常年练兵,又有王妃在一旁襄助,又重成了个大度恢廓的爽朗男儿。
肃王妃缄口不言,兴许从肃王那里能得个准信,好安定人心。
“微臣参见殿下。”待肃王议事完毕,帐中诸人纷纷告退后,沈觅才出声行礼。
轩辕晦挑眉,“怎么今日长史如此见外?直接进来就是,你我之间不需讲究这许多礼数。”
沈觅笑笑,在他下首坐了,斟酌道:“不瞒王爷,最近有一事惹得肃州上下议论纷纷,还请王爷为大局故,尽快拿个章程出来,否则我怕人心涣散,坏了大事。”
“人心涣散?至今肃州经了多少雷霆风雨,都还岿然不动,本王倒是不知还有什么能让肃州上下全都为之涣散。”
“昨日荥阳郑氏的两名公子来投,听闻再过几日裴氏的三公子也要到了,他们的位置,王爷可想好了?”
轩辕晦抿了口茶,“王妃怎么说?既是士族,别驾以下,他看着循例给便是了。”
沈觅为难道:“这些人都还好说,只是……”
“嗯?”
“王妃自己该如何封,还请王爷示下。”沈觅起身,恭谨得挑不出半点错处。
轩辕晦一愣,“王妃怎么封……”
他突然蓝眸一寒,“是你自己要问的,还是别人让你来问的?”
沈觅头皮发麻,“肃州上下均想知晓。”
轩辕晦剑眉一横,“王妃呢?他又是个什么意思?”
“方才我已请示过王妃,王妃说全凭王爷做主。”
轩辕晦点点头,“你先出去罢,本王自有主张。”
沈觅迟疑了一刹,见轩辕晦神色如常,心里反而一突,赶紧告退出去了。
待他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处,轩辕晦才猛然将桌上物什全部掀倒,自己缓步踱到窗边,努力压制下心里的狂躁不安。
腕上的菩提被摩挲得发亮,中间赵诩给的那颗夜明珠更是熠熠生辉,轩辕晦转着念珠,不仅未能平心宁神,心中波澜反而愈加汹涌。
这些日子他刻意回避之事,终于还是血淋淋地摊开在面前,逼着他应对。
他惯了有赵诩在他身边并肩作战,时日久了,竟忘了赵诩与他,本也不是同路人。
赵诩,到底不姓轩辕。
月上中天,见轩辕晦还未回秾李楼歇息,赵诩便传了守宁来问。
守宁如实回报,“沈大人求见后,王爷便再未出书斋。”
赵诩蹙眉,“王爷可用晚膳了?”
“送是送进去了,却不知王爷……”
赵诩叹息,“也罢,随他去吧。”
第二日卯时刚过,连同赵诩在内,肃州但凡能说得上话的官吏,均接到肃王钧旨——即刻前往倾盖堂议事。
众人不敢耽搁,纷纷纵马的纵马,乘车的乘车,不到卯时三刻,竟到了个七七八八。
肃王夫夫都还未到,沈觅穆然肃立在最前首,其余人等文武分列,两两对望,心中均是忐忑。
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赵诩一身冠服,从后院款步而出,白苏搬来张凭几,放置在肃王座下半阶,赵诩也不客气,径自坐了,闭目养神。
他来之后,整个倾盖堂一片死寂,针落可闻,众人又想看他神情,可又担心僭越,便只好憋着气,个个泥塑般呆立着,场景竟有几分滑稽。
于是赵诩便笑出了声,清朗笑声砸在这片沉寂里,也硬生生地砸在每个人心里。
所有人都知晓,兴许过了今日,肃州的天便要变了。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有何乐事,不妨也让本王笑笑?”
轩辕晦大步走进,玄色大氅拖曳在暗色砖上,冷凝而又沉郁。
“参见王爷。”赵诩率先起身行礼,其余人才如梦初醒般跟着动作。
轩辕晦从赵诩身侧走过,手指轻轻点了点他肩,“都免礼罢。”
人人都垂首不语,从轩辕晦的方向看过去,根本看不见众人的脸,只能看见各色冠帽和或乌黑或花白的发髻。
轩辕晦看了守宁一眼,守宁领命,高声颂道:“颍川赵诩,道冠簪缨,谋猷允协,特进为……”
轩辕晦目光一直黏在赵诩身上,他并未看他的神色,反而去看他手,赵诩其人喜怒不形于色,可既然是人,则必然有些自己都未留意的习惯细节。譬如此时,赵诩的手掌轻轻贴在扶手上,看似随意,可每一寸肌理都僵硬无比。
“特进为司徒,掌民生吏治及军国支计。”
这便几近于宰相了,当下肃州正处于跌宕变化之时,轩辕晦只封实职,不授虚衔,司徒与沈觅的长史一般,已然是肃王麾下可以得到的最高官位。
赵诩的手按在扶手上,青筋微微凸起,轩辕晦蓝瞳微微一缩,示意守宁继续颁第二道旨意。
52书库推荐浏览: 竹下寺中一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