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记起当年,他冲过去拽他的手腕,害他打碎了那朵莲花。
南莱有那么多的花可以带回来,可是洛平只要了这一种。
“小夫……”
“陛下可还满意吗?”洛平望着手里的碗莲道,“只可惜,大承的天渐渐冷了,这些花最多只能开上一天,比那些木芙蓉还要短暂。不过,世上本没有万全的事,有些花,轰轰烈烈地开那么一次也就够了,不求长久。”
不求长久。
注:本篇中的碗莲是虚构品种,请不要与现实中的实物混淆。
————
襄妃不明白,怎么就为了那一庭院的花,洛平就重掌丞相大权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国师给她的密信中说了,这样反而更好,什么都不掺合的洛慕权,他们还真没有办法扳倒。
洛平去了大理寺,正要细查那个人的时候,却忽然被一道帝诏抓了起来。
他重掌大权不到半月,又被捅出了事端,而这一回,连周棠也不保他。
先是他在任期间收受的每笔贿赂的账目,再是他与西昭来往的书信,还有他身上的那股味道——西昭皇族特有的香囊的味道。
每一项证据都站得住脚,里面真真假假、以假乱真,甚至把洛平的母亲都推到了前台。
他从大承的丞相变成了西昭的细作。周棠不得不开始怀疑他。
“你当初为什么要接近我?是因为我最好骗吗?”
“你教我念书,助我夺位,是想让我受控于你,好让你的西昭有机可乘吗?”
“好,我现在动不了襄妃,动不了西昭王族,却还是动得了你的。”
周棠命人把他关进了大理寺,但没有让人对他用刑。他的意思是,洛平招不招随他的便,只不能跑,不能伤,不能死,就先关起来,关得严严实实的。
洛平穿上那身囚服,坐在牢房里出神。
大理寺卿原序好歹与他共事过,找他下棋,洛平心灰意懒地说:“不玩了,不玩了,慢了一步,就被人将死了。”
原序叹息:“洛大人,你真的是……”
洛平道:“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你没见么,皇上都没想要查清此事。他烦了,我也累了,所以就这样吧。”
他在大理寺一待数月,过了年。
听说周棠的孩子已经办过了满月酒。
那天周棠来看他,是他入狱后唯一见过他的一次。他对他说:“换个地方呆着吧,大理寺也是个是非多的地方。”
“去哪里呢?”他问。
“无赦牢。”
“好,那里确实没有什么是非。”洛平惨笑,垂着风湿的腿站起来,“走吧。”
押解的过程中,有人行刺。
几个狱卒根本不是那名刺客的对手,洛平的手臂和颈侧都被刺伤,危急时刻有几个人影窜出来与刺客交锋,刺客不敌,负伤逃脱了,而那几个人影把他送进无赦牢后也迅速退去。
人影是皇上的暗卫,洛平知道。
只是他想,何必呢,已经到了这一步,又何必这样呢。
皇上还派了大夫给他治了伤 ,之后他被关在坤字牢房中。
这一关就是一年多,直到第二年冬天,他才接到释放的免罪谕令。
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磨灭一个人所有的念想了。
传令的宫人说了一堆,似乎是什么真正的细作抓到了之类的,他没有听得很清楚。那时候他想的只是走出去,再看一眼。
他看见外面在下大雪。
他看见他曾经的权势和他曾经的君王,都在北面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问一个杂役要了一只碗,像个乞讨的人一般,一直往北方走。
可惜他最后的祈求,还是被埋在了雪地里。
地府的判官倒是听到了,判官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说他还是想做官。
他还是想待在那个人的身边,如果能待得更久一点是最好。当然,他也不敢太贪心了,不然贪到最后,又是一无所有……
“慕权,这出戏叫什么名字?”方晋问。
“叫什么?我想想啊……”洛平扶着案几起来,步履有些摇晃。他一边想着门口走,一边悠悠地说,“叫……当年离骚吧。”
他走了出去,拉着小厮说要找秦雪讨个香帕做留念。
雅室里,隔间的门开了。
方晋道:“陛下,洛大人说的这出戏,您觉得如何?”
周棠拾起洛平喝过的酒杯道:“我觉得?我觉得那个皇帝和那个丞相都是混账东西,完全比不上我和我的小夫子。”
“是,那是当然。”
“方晋,立即给我去查国师和襄妃。”
“遵命。那陛下你……”
“我去找那个秦雪聊聊民间戏曲。”
“是,陛下,慢走不送。”
……
方晋摇头。好吧,民间戏曲,那您奔着那个哼戏跑调的洛醉鬼去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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