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素却松了口气。
此时此刻,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葬魂宫就算有通天能耐,也不可能在这短短时日间无声无息地吞下整个中原武林,甚至连半点情报也没流传至此,除非真是老天爷都瞎了眼帮赫连御一把,否则便是各大山门还没真正发生巨变。
若是后者,玄素又有些想不通,毕竟眼下为了在武林大会上一争高低,各大门派不说精锐尽出,也绝对是内虚之际。葬魂宫布下这样一场杀局,没道理会放过他们的后路,更没理由不抓住这个机会。
除非……赫连御在等。
然而玄素想不出他到底在等什么。
他心里乱,又不愿把只是猜测的事情说出来吓唬大姑娘小孩子,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门,却不料谢离临出门时回身抱了抱他的腿。
玄素长这么大,还没跟小孩子这么亲近过,一时间整个人都僵成了木头桩子。
薛蝉衣愣了一下,以为是小孩子撒娇,就没急着把谢离拉开。
玄素犹豫一下,俯下身去回抱他,就听见谢离在耳边轻声道:“我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玄素瞳孔一缩,没露端倪,只将内力凝于双耳,却什么也没听到。
然而他并没有掉以轻心,虽说武功高强者耳聪目明,但架不住人外有人,玄素从不自大,也相信谢离不会信口胡言,哪怕这只是来自孩童莫名又敏感的直觉。
谢离说完这句话,又猫儿似地蹭了蹭玄素,牵着薛蝉衣的手走了,一步三回头,怎么都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当年谢无衣还在的时候,他就乖巧懂事不像个孩子;后来谢珉接掌山庄,谢离就更沉默早熟像个小大人。
如今他家破人亡,猝不及防地栽进浑水里,内里生出星罗棋布般的心眼儿,表面却越来越像个小孩了。
玄素忽然便想起了师父在世时常说的一句话:“人,总是会变。”
状似无意地扫了一圈,玄素转身进了房间,顺手关了门,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却不知道,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院墙之外一场无声的武斗也戛然而止。
僵持的两掌相对,两人目光对视之后,双手同时撤力交错,两条小臂一格一挡,借力将彼此都震开。
楚惜微退了一步,赵冰蛾一脚抵住了背后院墙,此时月光暗淡看不清她神情,只能听到一声压低的冷笑:“后生可畏。”
两个人的右手都微颤,不同的是楚惜微只是手臂有些发麻,赵冰蛾却觉掌心传来刺骨冰寒,与她自身掌力如出一辙,却还夹杂了一股热力顺着手掌缠入经脉,搅得她内息都有些不稳。
她心中对楚惜微那股不经意的轻视,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这次跟百鬼门合作,赵冰蛾其实是看中了沈无端的实力,无论武功才智还是城府手段,曾纵横江湖三十载的沈无端怎么都要比弱冠之年的楚惜微靠谱。可她没想到的是,沈无端虽然答应了她,却守山不出,将这场生死攸关的大事全权交给了楚惜微。
赵冰蛾曾道:“沈留,你还真是不怕输。”
当时沈无端剥了枚果子,一口咬了,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这个人向来输得起,何况……你怎么就能肯定,我这次不会赢?”
这几日来冷眼旁观楚惜微诸般部署,见得其思虑谨慎布置有序,赵冰蛾对他有所改观,可直到现在才知道沈无端自信何来。
“能接我这一掌,你该有《歧路经》第七层的功力了,而且……”赵冰蛾屈伸一下手指,“沈留居然把‘归海心法’也传给你了。”
“归海心法”,乃《歧路经》那神秘莫测的第九层功法,自创立以来无人练成,就算沈无端也是在初窥门径后再无存进,终究止步于第八层巅峰。
楚惜微不说话,赵冰蛾笑声里冷意更重:“你既然练了‘归海心法’,就该发现它与《歧路经》前八层法诀非一人所出,两者间有许多对立的地方,根本就是一篇没完善的功法……沈无端把它传给你,不过是让你试一试,你成了就能为他突破提供窍门,你败了也无损他己身。”
“挑唆也好,试探也罢,前辈不必故意拿这种话来激我了。”楚惜微淡淡道,“功法如何,成败与否,晚辈既然选了就甘承受,与前辈无甚干系……正如前辈今晚为何到此,要见什么人,也都与我无关。”
赵冰蛾眸光一寒。
楚惜微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顺嘴一提,却像一根毒刺扎上逆鳞,叫赵冰蛾的爪牙都蠢蠢欲动。
她嘴角一翘,手掌在刀柄上紧了又松,轻声道:“不过就是恰好路过,有什么值得特意的?”
楚惜微袖中的手,慢慢紧了。
赵冰蛾这样的性子,若非在意,是绝对吝于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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