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安湳的某种不为人知的癖好,使得他对于关于手的一切都极为敏感,光是听到指甲两个字,他就停下了换鞋的动作,抬头望了过去。
那是一个削瘦的,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少年的背影,他举着细白的胳膊,五根手指头张开,正对着穿透落地窗而来的夕阳,那一刹那的光影中,莹白的五指周围濛濛萤光,仿佛半透明的汉白玉,根根分明,犹如瑰世的宝物在舒展它的美丽。
他昏沉了十七年的灰褐光阴,一下子色彩斑斓起来。
他目光如火的看着那只手,连唐家兄弟对他的招呼也听而不闻。
好在他的脾气一向如此,唐家兄弟也不以为意。
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唐乐游双臂撑在桌子上,甚为不满的说:“都是你脾气太好了,她要给你涂你就让她涂啊,你应该拒绝的。”
陌生少年放下了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刚进学校,她又是我同桌,总觉得……不好拒绝……”
“涂了就算了,还一个指甲一个颜色,她摆明了是在欺负你,真讨厌!”唐乐游愤愤的说。
唐乐游的哥哥唐誉泽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说:“用酒精试试吧,应该能擦掉。”
施安湳将才看得分明,那只过分漂亮的手的指甲上,都涂满了指甲油,而且还是不同的颜色。根据他们刚才的对话可以推断出,这个少年刚入新学校,因为不想和新同学尤其是女同桌闹僵关系,被对方恶作剧般的涂了五颜六色的指甲油。
对方似乎在为此烦恼,还在用手指搓指甲。
唐乐游问他哥:“家里有酒精吗?”
唐誉泽停顿了一会儿说:“前几天刚好用完了。”
“那怎么办?”唐乐游顿了顿,继而说:“那现在出去买吧,药店应该就有。”
施安湳走上前去,淡淡的说:“不用那么麻烦,酒精其实洗不干净,你妈妈的梳妆台上应该有卸甲油,拿来一擦就行了。”
唐乐游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说:“还有这种东西?!”相比较于第一次听到卸甲油,他更不可置信的是施安湳怎么会知道这个。
唐誉泽摇摇头:“我妈从不做指甲,而且她长期不在家,梳妆台里除了一些首饰,几乎没别的东西了。”
少年眼里刚燃起的希望就被破灭了。
施安湳低头,少年也正仰头看着他,他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缓缓落下,最终停留在那双手上,他听见自己用最平缓的声调说:“我妈的化妆室里有,跟我去我家。”
唐乐游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身后的椅子都给后脚跟蹬倒在地上。
就连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唐誉泽也颇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少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只能疑惑的在众人脸上看来看去。
施安湳朝他扬了扬下巴:“要去吗?”
还没等他回答,唐乐游就直接大叫了起来:“喂我说……不是吧你,今天吃错药了?”
施安湳皱眉,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
唐乐游拉着少年的手,护犊子一样搂着他的肩,戒备的对施安湳说:“这不正常,你怎么可能突然安好心,炳文哥,别跟他去,他一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施安湳冷冷的看着他,已经显得有些不高兴了。
唐乐游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你平时谁都不搭理,怎么会好心带炳文哥去洗指甲油,你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呢。”
施安湳懒得理他,又向这个叫做炳文的少年问了一句:“去不去?”
少年有些不安,神色陌生仿徨,又带着点惧怕,看得出来他拿不定主意,目光已经求救似是看向了唐誉泽。
唐誉泽手里的书正在翻页,他头也不抬:“去吧,别逗留太长时间。”
唐乐游还是扒着少年的手臂不放松:“你自己去拿过来,我才不要炳文哥跟你单独出去。”
施安湳嗤笑了一声,讽刺意思不言而喻:“要么跟着去,要么就算了,这种天气我不会再走一趟。”
唐乐游对他的臭脾气恨得牙痒痒:“那我也要去,谁知道你会对炳文哥做什么!”
虽说别墅区里的绿化做得很好,但炙热的温度却并没有因为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而有所清减,地面散发着烤人的热气。施安湳在前面走,唐乐游带着少年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隐约能听到各种不屑的吐槽。
什么脾气古怪、霸道孤僻、阴阳怪气、少和他打交道、别和他走得太近最好绕道走之类的,唐乐游越说越带劲,撸起袖子豪气干云的表示如果这家伙敢欺负你的话,就来找我,我一定帮你打回去的。
少年的性格应该很内向,并没有接话,少数时候只用“嗯,哦”这样的语气词表示自己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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