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眉心,最终还是把手机关了。
保姆胡阿姨在施家干了快三十年了,早已熟知施安湳的秉性和喜好,端上来的东西都是他爱吃的。
“不如刚做的新鲜,凑合一下吧。”
“嗯。”施安湳淡淡的应了声,才慢条斯理的用起早餐,其实说是午餐也不为过,现在已经是11点30了。
“怪阿姨多嘴,你还是赶紧去老爷子那里吧,生气着呢。”
施安湳嚼着虾饺,喝了一口豆浆:“那就气着呗,他有本事把我给废了。”
胡阿姨拧眉,低声叹气:“孩子你别这样,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爷爷,至亲哪有隔夜仇的,而且……”
施安湳“咚”的一声将盛有豆浆的玻璃杯顿放在桌子上,里面白色的液体溅出,洒了一桌子。
胡阿姨知道又触了他的逆鳞,赶紧噤声。
施安湳起身,抽了张纸巾擦嘴,动作倒是一惯优雅。
胡阿姨悄悄瞄了他一眼,露出不忍之色,弯腰低头把刚收拾好的桌子又给擦了一遍。
施安湳嗤笑一声:“岁数大了,就别再管那么宽,小心活不久。”
胡阿姨捏着抹布的手骨节发白,颤得慌。
第35章 、illusion35
施家老宅子的许多建筑陈旧又富有历史的沉重感, 后院尤其如此。
那一方小天地间, 有山、有水、有亭台、有楼榭。
四季常开的月季、交尾相缠的锦鲤、叽喳闹腾的八哥,以及时而隐约不详的苏州评弹。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施安湳沿着雕花回廊, 好似穿梭了时光, 一晃经年。那时候还懵懂的他一刻不敢懈怠的跪在这院子里,惶恐、不安以及畏惧。
他站在狭窄的月台上,怔忪间看到了还稚嫩的自己正跪在踏跺前, 而他的爷爷躺在这月台上安放的摇椅, 手上拈着檀木串珠, 呷一口茶, 漫不经心听着绵长幽婉的评弹。
清亮温昵的唱腔,多情得像扬子江从不曾停歇的水。那是他翻遍国内所有名家唱段, 甚至私底下录音后去寻了评弹大家品鉴,也不曾获知名字的人的声音。
这个男人的声音可谓是伴随了他整个童年。
留声机在旋转,吱呀吱呀……
“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一道苍劲的声音威严呵斥。
施安湳举目望去,正是施翰英, 他额间眉尾又添了新痕,印堂中的悬针纹越发深壑了,一双眼反而越发精厉,随意扫视过来,胆识小的人见了绝对会颤得发慌。
施安湳倒是习惯了, 面对他的强势凛冽没有丝毫惧怕,缓步踩着踏跺而下,不紧不慢的来到他面前。
尽管已经六十多岁了,施翰英的相貌依然年轻,依稀能从他的五官中看出年轻时的英挺俊朗,当时定是不少少女的闺梦中人。
施安湳与他并不太像,他更肖像他的母亲阮惜情,不似施家任何人的阳刚硬挺,他的眉目太精致了,工笔画般细描慎点,有一种靡丽的美感,教人看了禁不住就会沦陷。
小时候,施家与他同龄的小男孩得到的夸赞是帅气,而他则是漂亮。好在长大了些,又被施翰英钦点成了继承人,便再没人敢把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很快就变成了另两个模糊的字——“好看”。
施翰英正在喂食锦鲤,在这个初秋的季节,他穿着薄衫子,踏着一双轻便的布鞋,站在荷塘边纤尘不染的石板上,怡然闲适,颇有一派世外高人的神秘感。
施安湳却是看不惯他的装模作样。
施翰英却从不稀罕他看得惯还是看不惯,因为他就是施家的主宰。
这位主宰正在肆意的展示着他高高在上的权利,他将食盒覆手倾倒,余下的鱼食散落进荷塘中,引得鱼儿们争相夺食。他似乎是被这个场景给愉悦到了,露出一个微笑:“去吧,去那里跪着。”
施安湳知道他说的是哪里,那个地方他跪了无数次。
轻车熟路的,连句抱怨都没有,顺从的跪在了月台下面。
施翰英拾级而上,宽大的白色衣衫随着他的动作飘逸卷动,颇有些飘飘欲仙之感。
他抬手,用食指勾着爱鸟三更的鸟笼,笑着逗弄它:“放你出了几天笼子,你就野了,不服管了。”
施安湳熟知他的规矩,下跪的时候挺直背,低下头,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岔开,臀部也要往上抬,不准压在脚后跟上,这个姿势很累人,时间长了会出汗,膝盖尤其痛,更何况他跪在青石板上。
三更在跳架上蹦跶,嚷嚷着:“蠢货,蠢货……狗东西,不服管……”
施翰英提着鸟笼一边逗鸟,一边说:“听说你入学考试就考了个六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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