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车顶盖朱漆箔金,廊柱盘龙雕凤,四面仙纱飘飘,其中绰约有人影,更有丝竹管弦,靡靡之音。
帘幕微垂,来自北疆的瞎眼乐师正在外间慢悠悠拉着胡琴,胡琴咿呀,一声声是北疆风霜,一声声是北疆苍茫。而内间之中,界渊坐于主座,明如昼与薛天纵各占一方。
薛天纵靠于车内一壁,面色略微苍白,身上还有血腥之气,马车辘辘前行之中,还能看见些微红点自他内衫处透出,可见伤势依旧极为严重。他微合双目,也不知是在默默听胡琴低泣,还是在听明如昼与界渊的谈话。
明如昼道:“大人神机妙算,望月平原之上已成一片血海,夜城、苍天教、摩诃山,黑水氏,谁也不信谁。茉母本想离去,但人群中说了一声祭天古符,其余之人便不肯放茉母离开了。我们是否加快速度,将他们一同合围?”
界渊单手撑颔,指尖轻点扶手,每一下均在胡琴拉扯音节之上:“何必焦急,让他们再杀一阵吧。”他感慨一声,“漠北风沙太大了啊——”
薛天纵眉梢微颤。
这句话响起的刹那,他回想起曾有一人用同样的语调感慨:“剑宫山顶太冷了啊——”
明如昼贴心道:“是否要为大人再加一层帐幔?”
言罢,不等界渊回答,已示意守在角落的杂役再挂厚帐。这次取的是来自世家的千丝织景帐,迎光一展,帐上织丝似活物,于帐上织出团团锦花,样样圣物,每每以目查之,其花纹都不尽相同。
帐幔已挂,明如昼便自自然然继续说正事:“大人,明如昼还有一事悬心。”
界渊口气十分和煦,比之先前的懒洋洋亲切多了:“说。”
情绪变化如此明显,薛天纵也不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挂起来的千丝织景帐,也没见究竟有多漂亮,反倒挡住周围景色,让人觉得大为不便。但结合界渊之态,尤其是过去的记忆,他不免面无表情地想:如果要讨好界渊,也许在幽陆多找点奢华之物是个好办法。记得过去听说原音流好像还喜欢美人……
明如昼沉吟道:“以摩诃山主之死为破局之点。在东魔杀死长生天之际将傀儡虫种入长生天体内,使摩诃山人看见长生天身影,以挑动两者纷争。又在同时假扮黑水氏偷袭夜无行府,并于夜城中留下真正的黑水氏人,同样挑动两家纷争……这些都已一一奏效。但五大势力联合本是为了对付我们,如果我们此时出现,他们会否放下对峙,一同对付我们?”
界渊忽然提问:“你觉得呢?”
场中除了明如昼,就只有薛天纵。
薛天纵张开双目,眸光冷光凌冽:“他们只会兵败如山倒。”
薛天纵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明如昼不免扬扬眉:“东魔如此不看好他们?”
薛天纵低哼一声:“无信之人,腹背受敌,唯速死耳。”
界渊慢悠悠说话,道理浅白:“于北疆众多势力而言,就算燧宫是心腹大患,与其交战的其他人除心腹大患之外,更是血海深仇。此时前去,他们必然慌乱,慌乱之中,绝无心抵抗,只欲各自逃亡,再整旗鼓……”
话音方落,前方已传来兵戈相撞之声,望月平原五大势力交战之地,已然到达!
燧宫来到之时,五大势力混战已有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半日时间,大量的鲜血总算让这五大势力的主人自狂怒中渐渐冷静。
但战场一时胶着,不管是哪一方势力,都不可能轻易收缩战圈,以免被人趁势蚕食。正当此时,地面隆隆震动,燧宫之人出现视线之内!这一刻,五大势力之主胸口再度一闷,好似腹心之果于体内苏生,在短短时间内又重新爆炸了一回似的。
黑水月刃厉喝一声:“这一切都是燧宫的阴谋,我们先行停战,共抗燧宫!”
苍天教同样憎恨燧宫,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光音天立时回应:“我数三声,我们一同停战!”
但两声落地,现场却无第三声回应。余下三个势力俱不出声。
摩诃山人心中极度憎恨的是现场的其余势力,而德云拉茉及夜无行却心知肚明,哪怕大敌当前,这一场厮杀之后,众人也再不可能联合了!
德云拉茉高声道:“大家听我一言,事到如今,盟约不复而旧情尚在。你们带人先走,我绊住燧宫。冬狩余下之期,我们各凭本事,共逐北疆!苍云骑——”
苍云骑不愧为纵横北疆的第一铁骑,尽管已身陷绞肉之地半日时光,听得茉母出声,他们也飞快自胶着的战场中穿梭脱离,于战场之前集合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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