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人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要出去看看情况,手却冷不防地被宁舟拉住了。
黑暗中,一个稚气的声音用成人的语气说道:“别怕,只是打雷。”
齐乐人猛然想起了前一阵子他在宁舟那撒的小谎,正犹豫着要不要坦白,宁舟又说道:“我陪你睡吧,雷雨很快就过去了。”
不坦白了,这辈子都不坦白了!
于是这一晚,齐乐人得到了从前没得到过的待遇——雷雨天有人陪睡。
因为供电设施损坏,家里的灯都无法点亮了,只有窗外时不时亮起的闪电照亮这间狭小的卧室,齐乐人激动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感到了一丝困意。
宁舟好像睡着了,安静地躺在他身边,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熬夜到凌晨足够他在沾到枕头的时候立刻沉沉睡去了,哪怕他的身体里暂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雷雨已经远去,闪电也逐渐不再亮起,齐乐人心中的温柔却满溢了出来。
他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丝变化。如果说今晚以前,他对宁舟的感觉是一种激烈的爱,有一团火在他的灵魂里不断燃烧,又有一只爪子在他的心脏里不断抓挠,让他坐立不安地焦灼着,哪怕他们已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也会情不自禁地过分关注宁舟的存在——因为他是他生命中的闯入者,他们在谈一场恋爱,却不是建立一个家庭。
可随着这个不期然的雷雨夜,随着宁舟的变化,这份爱意里有了一种脉脉的温情,仿佛忽然之间,宁舟成为了他的家人。
家人。
齐乐人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虽然他的童年里,母亲常年在外面拍戏,父亲也时常忙碌,但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他仍然能感受到记忆里那种温暖的力量。
他也想起了宁舟的童年。
那并不是一个快乐的童年,只存在于只言片语中甚至不知道姓名的父亲,缠绵病榻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的母亲,宁舟的童年在他十三岁前往永无乡的那一年就结束了。
七岁的时候,宁舟在做什么呢?
向老师阿诺德学习剑术?照顾病中的母亲?向上帝祈祷母亲能够恢复健康?
那总不会是多么快乐的回忆,因为那些记忆永远笼罩在一层注定会陨落的落日余晖之中——死神终将会夺走他唯一的亲人,他的母亲,这是一个孩子无论多么虔诚多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齐乐人凝视着熟睡的宁舟,他再不想伸出手,偷偷去捏他的脸蛋,他怕吵醒他。
他忽然间失去了情人间任性妄为的冲动,变得患得患失,多愁善感,一些柔软的、温暖的,却又是刺痛的情绪在他的心脏里来回流淌。一种使命感和保护欲充斥在他的胸口,让他迫切地想要把自己拥有过的温暖和爱送给宁舟。
宁舟拥有过的、不曾拥有过的爱,他全都想带给他。
齐乐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黄昏下的沙滩,他偷偷怀揣着那枚漂亮的蓝宝石戒指走向宁舟……
就在那夕阳下的海岸边,他们有了一个家。
第一百零五章 黑帮帝国(六)
纸醉金迷的费克新市,绝大部分生活在底层的人一生都是一部黑白的哑剧,无声无息。
站在新公寓的窗前往下看,绅士淑女们衣冠楚楚,而贫穷落魄的人蜷缩在角落里,被浓重的阴影遮盖着。没有人在乎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只是这个华丽舞台上的布景板。
“这里还不错,可以暂时落脚。”窗边的齐乐人回头对宁舟说。
因为附近住着盖文,薇洛也会时不时来找他的关系,齐乐人偷偷把人安置在了同个街区的公寓里,感觉自己像是“金屋藏娇”。
宁舟点点头,对着写满了名字的纸张沉思。
“方块K和方块Q已经出局,现在还剩红桃K、红桃Q、梅花K和梅花Q。梅花里有一个人我们是确定的……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会从地下蚁城来到黄昏之乡。”齐乐人皱了皱眉,颇为苦恼地说。
在开始任务前的那个小酒吧里,齐乐人就认出了他,虽然当时他们都戴着面具,但是那把熟悉的唐刀和那个人毫无掩饰的声线,都让两人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在地下蚁城理想国召唤仪式中有过一面之缘的路人。
他自称是个路人,在破坏了理想国的召唤仪式后趁乱离去了,但无论是齐乐人还宁舟都对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一次的副本任务,他也被卷了进来,还在路边随手拉了一个无辜路人充当自己的“同伴”——可怜的同伴是被套在麻袋里带来的。
“卢娜,可能是某个玩家。”宁舟说。
“卢娜?哦,杜乔的情妇。”这个人也在暗杀名单上,齐乐人记得她是个话剧演员,最近和刚回国的杜乔打得火热。他不由觑了宁舟一眼,说不定她会成为宁舟的后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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