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志想到了自己的十多年。艺术这条道路从来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一炮而红,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顺顺利利平步青云,若是纯粹为了赚钱而去,或许还不至於那麽难受,但如果是真心对艺术有追求,那种苦求不得的痛苦几乎是可以将人心绞碎的。事後人们常常会说什麽“苦尽甘来”,其实在“苦”的时候又有谁能确信自己真的会有等到“甘来”的一天?所以,光这仿佛遥遥无期的“苦”就埋没了多少人啊!
“小黎原先是想,拍完这部片子就算了,他也不打算治病,就想著好好地过完最後几年日子就好了,结果《登台》得奖了。”柳恒澈的语气里可以听出明显上扬的感情,显然他对黎弈德的绝处逢生也真心感到欣慰。
“这个月头的时候他终於答应接受手术,目前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医生说他体质比较好又年轻,病情也发现得早,如果定期接受术後化疗,再配合药物,存活率可以提高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太好了!”
“是啊,还要谢谢威尼斯电影节的评委。”柳恒澈感叹道。这一个奖项不仅为他柳恒澈打开了出路,也为黎弈德的生命打开了一条活路,那个精力无穷的青年因此再次有了自己想要奋斗的方向,活下去的理由。在和病魔抗争这场战争中,还能有什麽比求生意志更重要的东西呢?
柳恒澈在护士站登记了名字,和周远志一起进到病区里。前周,黎弈德已经转入普通看护病房,他们找到门牌号,正要敲门,刚好撞见一个人推门出来,柳恒澈猛然就顿住了脚步。
不仅是柳恒澈,周远志也跟著愣了一下。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穆显?”柳恒澈看了一眼门牌号,确认自己没有找错房间,但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
男人穿著好像亘古不变的黑色风衣,在医院里看来,更显得冰冷,但他到底还是人类。柳恒澈也好,周远志也好,都能感到他那张似乎总是带著面具的脸孔上此刻流动著的是属於人类的感情。
周远志觉得,那种感情里有担心,也有欣慰。
门开大了一些,里面探出摩西陆的脸孔,看到柳恒澈和周远志还是那样不动声色地言简意赅,但声如洪锺的声音就压低了许多。他说:“请进。”
穆显让开身子:“进去吧,小奕快睡了。”
“你怎麽会在这里?”柳恒澈根本移不动脚步。
穆显微微歪了下脑袋,这个时候又露出那种惯常在他面上出现的仿佛游离於人世之外的戏谑神情:“我为什麽不能在这里?”
“穆叔是彼得的舅父。”
“什麽?!”周远志和柳恒澈齐齐喊出声来,声音大到护士站的护士在那头恼怒地瞪了他们一眼,两人赶紧闭上嘴巴。
“有什麽奇怪的?”穆显交叠起双手,“我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总是有爹妈亲戚的。”
“还真不像……”柳恒澈在心里腹诽,忽然想起来,“等等,难道你当初就看过小黎拍的样片?”
穆显耸了下肩膀,似乎算是默认。
这才算是解开了柳恒澈心里的一个死结。这麽久以来,柳恒澈一直在想,穆显为什麽会在那次综艺节目之後事隔一年多才突然找上自己,是真的因为自己够倒霉吗?但这样一来,不就代表著这一年来他一直都在暗处关注自己,甚至……推波助澜?那也未免太可怕了!总算,事情似乎不是这样。
“我的确看过小奕拍的作品,但也一直都在观察你。”穆显却一句话就打破了柳恒澈好容易构筑起来的安心,他回头冲摩西陆点个头,“小陆,小奕这边就多劳你费心了,我还有事得先走。”
“交给我。”
穆显回过头来,来回看看捧著一大束花的周远志和提著一篮子水果的柳恒澈,最後将目光锁定在周远志面上。
“你好久没接我电话了。”他慢条斯理地说著,虽然看著周远志,但话显然是对柳恒澈说的。
柳恒澈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刚好你打来的时候,郑小姐在让我做事。”
“是吗?”
“……是,像前天那个……”
“穆先生, 我想跟你……”
周远志想著是不是应该趁机找穆显谈谈,谁想到穆显却忽然比了个“嘘”的手势。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苍白而有力,仿佛蕴含魔力一般。
面对著这样的人,似乎不自觉地就会被他所蛊惑,所操纵!
穆显弯下腰来,凑到周远志耳边,小声却清楚地说道:“你今天见过那个当弟弟的了吧,小心他。”还没等周远志反应过来,他却已经又直起腰来。穆显转过头去,继续伸著那根枯瘦的手指,这次却是在柳恒澈手里的水果篮上戳了一下,塑料保鲜膜发出脆弱的声音被他的指头慢条斯理地勾开了一道口子,他丝毫不在意地从那个破口伸手进去掏出一颗苹果,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跟著,面上露出个愉快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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